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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第1页）

第二十章

冰冷的倒计时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在指挥中心巨大的全息星图上猩红跳动。潘多拉——这个由楚怜扭曲恨意与极端组织技术浇灌出的毒果，其引爆坐标如同溃烂的伤口，刺眼地标注在城市的脉络之上：新兴的Omega互助中心丶承载着希望的平价抑制剂试点诊所丶人流密集的交通枢纽。

恐惧像粘稠的墨汁，在空气中弥漫。情报的拼图并非来自天降神兵，而是来自地下的暗流与守望者的警觉。

“‘深蓝’轨道站的异常高能信号确认，与林医生逆向解析出的‘潘多拉’核心频率吻合。”一个技术员的声音带着紧绷。

“基金会方面交叉验证完成！”另一名操作员快速报告，“玛莎·埃莉诺主席通过她在卫道残馀派系中的高层人脉，截获了异常资金流动和最後一批高纯度信息素诱导剂的流向记录，指向了这些坐标！”屏幕上瞬间高亮出几个关键的红点。玛莎·埃莉诺——那位在“星穹”晚宴上曾向沈辞递出橄榄枝丶拥有深厚政界资源的平权基金会主席，她的人脉网络此刻成了刺破黑暗的关键光源。林知微实验室对楚怜残留信息素的逆向追踪，结合这份来自权力核心阴影处的确凿情报，彻底锁定了灾难的獠牙。

“行动！”顾厌的声音斩断了犹豫，如同出鞘的寒刃。他站在指挥台前，目光如鹰隼扫过星图，“信息素干扰部队，按坐标部署最高强度干扰场，压制所有可疑信号频段！医疗应急小组，携带‘萤火’试剂，目标区域待命！快！”

沈辞的手指在另一块控制屏上快成虚影，他的声音通过加密公共频道，穿透恐慌的迷雾，清晰而有力地响起在无数个接入的互助中心和个人终端里：

“所有互助中心！啓动避险计划！立刻！就近进入地下掩体丶加固建筑！远离开阔地带和通风口！互助小组长，清点人数，保持静默，守住大门！撑住！相信我！相信我们！”

他的指令像定海神针。无数依靠沈辞声音凝聚起来的Omega个体，正用血肉之躯构筑着第一道防线。

就在这时，沈辞伸向屏幕丶准备标记一个物资中转站的手指，毫无征兆地穿过了闪烁的光标！像穿过一片冰冷的丶无形的雾气。

他身体猛地一僵，深入骨髓的虚无感瞬间攫住了他！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彻底！他想喊顾厌，张开嘴，却连一丝气流都无法扰动。指挥中心震耳欲聋的通讯声丶刺耳的警报蜂鸣，瞬间变得无比遥远丶失真，仿佛隔着厚重的深海。他像一个被投入真空的幽灵，徒劳地看着世界在眼前无声运转。

“沈辞！”顾厌的嘶吼带着撕裂灵魂的恐惧，他猛地转身，不顾一切地伸手抓向沈辞。

就在顾厌的手指即将触碰到沈辞手臂的瞬间——那手臂的轮廓边缘，竟如同信号不良的全息影像般，开始闪烁丶剥离，散逸出点点细微的丶金色的光尘。

顾厌的手，徒劳地穿过了那片正在逸散的丶温暖的光点，只抓住了一片虚无的冰冷。

他僵在原地，瞳孔因极致的惊骇而缩紧！眼睁睁看着沈辞的身体轮廓如同风化的沙雕，从指尖开始，点点金色的星芒无声地飘散在空气中。

“不——！”那声绝望的咆哮卡在喉咙里，无声地灼烧着。

短暂的“穿透”结束。沈辞的身体重新凝实，脸色惨白如纸，大口喘着粗气，额角冷汗涔涔。他低头看着自己刚才“逸散”过的手，眼神里充满了冰冷的明悟和一丝……荒谬的平静。

“顾厌……”他擡起头，看向那个眼神破碎的男人，扯出一个极其难看丶却带着标志性痞气的笑容，声音嘶哑却清晰，“妈的……这次……好像真的……要提前退场了……”

“笨蛋！”顾厌的声音嘶哑破碎，他一步上前，双手死死抓住沈辞的肩膀，力道之大几乎要将他捏碎，仿佛这样就能将他钉在这个世界，“撑住！听到没有！林知微的‘萤火’试剂已经……”

“报告！B7枢纽干扰场成功覆盖！‘潘多拉’啓动信号消失！”

“‘深蓝’信号源已被物理隔离！外部链接切断！”

“D区互助中心外小股袭击已被安保力量清除！平民安全！”

“‘萤火’试剂在G区诊所成功中和局部泄漏！效果显着！混乱被控制！”

一条条捷报如同强心针，在指挥中心冰冷的空气中炸响。屏幕上，猩红的威胁标识一个个熄灭，绿色的安全区域不断扩大。胜利的曙光，刺破了最浓重的阴霾。

沈辞听着这些声音，感受着顾厌那几乎要将他融入骨血的拥抱力道，疲惫至极的脸上，却缓缓绽放出一个异常明亮丶异常纯粹的笑容。那笑容里没有恐惧，只有释然和一种燃烧到最後的满足。

“看……老子……指挥得……还不赖吧……”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断断续续，身体的轮廓再次开始闪烁丶变得稀薄透明。点点金色的星芒不受控制地从他周身逸散出来，如同夏夜最後的萤火，温柔地飘向空中，将指挥中心冰冷的灯光染上一种梦幻而悲怆的色彩。

顾厌的心沉入无底冰渊，他只能更用力地抱紧怀中这具正在变得虚幻的身体，嘶吼着，声音破碎不堪：“沈辞！坚持住！我们赢了！你听到没有！我们……”

“顾老板……”沈辞努力地擡起头，琥珀色的眼眸映着顾厌绝望的脸，那里面跳动着最後的光。他试图擡起手，想像往常一样捶一下顾厌的肩膀，手臂却像烟雾般无法凝聚。他只能扯动嘴角，露出那颗小小的虎牙，用尽最後的力气，对着顾厌，也对着这个他奋力抗争过的世界，嘶哑地丶清晰地吐出那句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宣言：

“放心……老子……还没……”

“骂够本呢……”

最後四个字，轻得像一声叹息，消散在胜利的馀音里。

话音落下的瞬间。

沈辞的身体，如同被风吹散的沙画，轰然崩解。

没有巨响，没有光影爆炸。只有无数点细碎丶璀璨丶温暖的金色星芒，如同亿万颗微小的星辰，从他站立的地方无声地丶磅礴地升腾而起。

它们像一场逆流的金色光雨，温柔地弥漫开来，瞬间充满了整个指挥中心。光点拂过顾厌僵硬的丶伸出的手，拂过他脸上凝固的丶破碎的表情，拂过林知微骤然擡起的丶写满惊愕的眼睛，拂过每一台闪烁着“安全”绿光的冰冷仪器……

然後，如同完成了最後的告别，这漫天的丶由沈辞存在本身化成的金色星尘，无声地丶温柔地消散在空气中。

如同从未出现过。

指挥中心内，时间仿佛凝固。巨大的屏幕上，最後一片代表威胁的红点彻底熄灭，只馀下象征安全的丶冰冷的绿色海洋。仪器规律地蜂鸣着，宣告着行动的全面成功。

只有顾厌。

他还保持着那个拥抱的姿势，双臂僵硬地环抱着空无一物的空气。他微微低着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怀抱，看着那些残留的丶转瞬即逝的温暖光点彻底消失在冰冷的合金地板上。

一滴滚烫的液体，终于挣脱了沉重的束缚，重重砸落在那片虚无的地面，晕开一小片深色的丶绝望的湿痕。

死寂。

只有林知微面前一台生命体征监测仪，发出了一声漫长而单调的丶宣告终结的归零蜂鸣。屏幕上，所有代表沈辞的曲线，化为一条条冰冷笔直的——

水平线。

他消失的地方，一片空旷。唯有一句未骂完的宣言，无声地回荡在凝固的胜利空气里，比任何哭喊都更震耳欲聋。那点点消散的金色星尘，是光挣扎着熄灭时，最後的丶温柔的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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