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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泪顺着眼角滑进头发里,冰凉的,却没什麽感觉了。
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滴答”作响,像在倒数。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影子,像个无声的告别。
第二天早上七点十五分,林韵婷准时起床。作为律师,她的生物钟比闹钟还准。
她走进厨房,把牛奶倒进锅里加热,奶香味漫出来时,她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走到姜皖皖的房门前敲了敲。
“皖皖,起来吃早饭了。”她的声音不大,带着职业性的冷静,“牛奶快热好了,凉了就腥了。”
里面没有回应。
林韵婷皱了皱眉。女儿昨晚回来时就不对劲,脸色苍白,眼睛红肿,像哭过。
但她没多问——在她看来,年轻人的情绪就像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没必要过分关注。
她又敲了两下门,声音提高了些:“我十点要去律所见当事人,你自己把粥再热一下。”
还是没有声音。
书房的文件还摊在桌上,林韵婷有些不耐烦。
她转动门把手,门没锁,“吱呀”一声开了。
阳光猛地涌进房间,照亮了床上蜷缩的身影。
姜皖皖侧躺着,背对着门口,头发散在枕头上,像一蓬干枯的海藻。
床头柜上,白色药瓶倒在一边,几片药片滚落在画册上,金黄的银杏叶图案被药片压出了浅浅的印子。
“皖皖?”林韵婷的声音突然有点发飘。她走过去,绕到床的另一侧,看清女儿的脸时,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了。
姜皖皖的脸色白得像张纸,嘴唇泛着青紫色,嘴角沾着点未干的白沫。
她的眼睛闭着,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却一动不动,连呼吸的起伏都没有。
“皖皖!”林韵婷的声音劈了,她猛地扑过去,手抖着探向女儿的鼻息。指尖触到的,只有一片冰冷的死寂。
她又去摸女儿的手腕,皮肤凉得像块冰,脉搏微弱得几乎摸不到。
“不……不会的……”林韵婷的大脑一片空白,她抓起手机,指尖在屏幕上乱按,好几次才拨通120。
她的声音抖得不成调,带着从未有过的恐慌:“喂……120吗?快来……快来我家!地址是……是X城……青柠路……1005栋……我女儿……我女儿她……她不动了……”
挂了电话,她扑回床边,想把女儿抱起来,可姜皖皖的身体软得像没有骨头,头歪在她的臂弯里,脖子上的四叶草项链滑出来,吊坠在晨光里闪着冰凉的光。
“皖皖你醒醒……妈妈错了……妈妈不该对你那麽凶……”林韵婷的哭声像被掐住的猫,尖锐而破碎。
她想起昨晚女儿回来时,行李箱上沾着的C城泥土;想起她热粥时,落寞的背影;想起自己总说“等忙完这个案子就陪你”,却永远有忙不完的案子……那些被忽略的细节,此刻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反复切割着她的心脏。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刺破了小区的宁静。
邻居们探出头来看,议论声嗡嗡地涌进楼道。
医护人员擡着担架冲进房间时,林韵婷还死死抱着女儿,不肯松手,被护士强行拉开。
“家属让一让!我们要急救!”医生的声音冷静得可怕。
心电监护仪的电极片被迅速贴在姜皖皖冰凉的胸口,屏幕上跳出一条平直的红线,刺耳的长鸣声瞬间灌满了整个房间。
“肾上腺素1mg,静推!”
“准备气管插管!”
“心率为零,准备除颤!”
医生的指令像冰雹一样砸下来,护士们手忙脚乱地递器械。
除颤仪的电极板涂上导电糊,贴在姜皖皖的胸口,“嗡”的一声,她的身体猛地弹了一下,又重重落下,屏幕上的红线依旧平直。
“再来一次!”
第二次除颤,身体再次弹起,落下时,胸口依旧没有起伏。
林韵婷瘫坐在墙角,看着医生按压女儿的胸口,看着透明的液体顺着输液管流进女儿细瘦的胳膊,看着那些曾经充满活力的设计稿散落在地上,被人踩出了脚印。
她突然想起女儿小时候,总爱拿着蜡笔在她的案卷上画画,画两个牵手的小人,说“这是妈妈和皖皖”。
那时候的女儿,眼睛亮得像星星。什麽时候开始,那星星就灭了呢?
救护车呼啸着驶出青柠路时,姜皖皖被固定在担架上,氧气管插在鼻孔里,胸口覆盖着急救纱布,却没有一丝自主呼吸的迹象。
林韵婷坐在旁边的折叠椅上,死死抓着担架的边缘,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的目光落在女儿手腕上那道浅褐色的勒痕上——那是常年吃安眠药留下的印记,她以前不是没见过,只是从未问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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