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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槊还没说话,丹红便笑着打趣:“难不成槊哥还有‘旧娶’的媳妇?”
官差哈哈大笑着,拍拍王槊的肩膀,道:“你媳妇既然识字儿,就安排她去帮忙将捡好的炭数记录在册,不累人。”
他又压低声量,嘀咕着:“我早看赵秀才不顺眼,冲咱们清高个什麽劲?别以为我瞧不出来,他记下的账里不知道自己昧下多少炭。不过是娶了管事的妹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王槊是个锯嘴的葫芦,嘴巴一向很严,故而官差有些想发泄的话都乐意对他说。
不过说完这话,他後知後觉到今天多了个丹红,忙不叠对她笑道:“弟妹快随你男人进去吧,他晓得路。”
丹红似没听见他刚才的抱怨,脆生生笑应一声後,小跑着随王槊进去。
进到炭场里,丹红的脚步就慢下来。
王槊转身递给她一块面巾,是新布裁的,经过浆洗干干净净没一点儿异味。
“炭场里灰大,戴上面巾好一些。”
即便没有封顶炭场里也并不敞亮,弥漫的细灰肉眼可见,让丹红觉得自己裸露在外的皮肤都落了一层厚厚的炭灰。
没得选的时候丹红随遇而安,有得选的时候她能比王母娘娘还挑剔。
只是王槊在前边稳稳当当地走着,门口的官差还时不时向里张望,丹红脚下的兔皮靴像是不听使唤似的裹着她双脚往前走。
果然拿人手短。
反正她日後绝对不来了。
唯一的好处便是炭场里要比外头暖和的多。
王槊走在前边,不知道身後的丹红已经拿眼神骂了他多少道,等到地方,莫名挨了丹红一记眼刀的王槊完全摸不着头脑。
他也是难得把不清丹红的心意。
毕竟谁能想到,自己要过来的人,到地方後不合心意却不肯走,还暗地里悄悄骂着带她来的人呢?
心里骂着人,面上倒还是对那赵秀才客客气气的,三两句话便将这个酸秀才哄得喜形于色,将炭场记账的要点一一讲述给丹红听。
倒也不难。
丹红找了个灰尘少的地方,拿起炭笔记录各类炭的出入数量。
可王槊的手脚太麻利,不过片刻,丹红就几乎成专为他服务的,单是记下从他手里搬进搬出的炭都要好一阵工夫。
丹红揉揉发酸的手腕,终于明白为什麽官差能这麽喜欢王槊这个闷葫芦了。
这样好的劳工,她得了她也欢喜。
正忙活的热火朝天,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喧闹。
丹红立刻把凑热闹的双眼投过去,却不曾想王槊不为所动,待她稍稍回神的时候,方才记录的地方又多了数不清的炭箱。
王槊杵在她身边,待她回神後将自己方才搬入库的炭量一一报给她,沉稳的声音在乱哄哄的背景音里清清楚楚传到丹红耳朵里。。
丹红又瞪他一眼,迅速在纸上记录下,一手娟秀的字体都变了形。
她写完这几笔,将纸笔全塞到王槊怀里,对他道:“你自己先边搬边记着,我去瞧瞧那边发生了什麽事儿。”
说完,丹红不管王槊什麽回复,拔腿就跑。
王槊也没有什麽回复,乖顺地揣着纸笔,搬一箱炭记录一笔,老实到令人发指。
等丹红皱着眉头回来的时候,她潦草的字迹下已经多出好几行端端正正的记录。
她继续记着,但显然多了几分心事。
“那边有官差打人。”丹红忽然对王槊说。
王槊将一箱炭稳稳垒好後,靠在箱子边微微喘着,热乎乎一团白气从他口中喷出,萦绕在泌出细汗的眉眼发梢间久久不去,似乎让这双硬朗的眉眼都软了几分疲惫,伴随着酥酥的喘息声在丹红眼前晃呀晃的。
他拿手臂抹了把汗,回丹红:“常有的事,小心些。”
丹红却好像没在听他说什麽。
她猛地眨了下眼,忽然急着语调道:“你背上沾得都是灰!”
可丹红既不给他洗衣裳,更不会靠上王槊,从前有看不顺眼的从来也不吭声,今日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忽然疾言厉色起来。
王槊忙不叠站正了,局促两下後迈着长腿就要出去继续搬炭。
这时候丹红又讷讷两声,喊住他:“你歇会儿。”
四个字,就能叫王槊牛一样的冲劲直接刹住。
他不知道自己该上哪儿歇,丹红也不知道想什麽,低头捏着纸张一角,向来冰凉的指尖竟冒出汗来,濡湿了这点角落。
就在王槊准备开口说点什麽的时候,旁边路过一人,见他们俩干杵着不干活,忙不叠道:“哎!你俩怎麽还不干活?小心姓张的一会儿寻你们事!”
他说完,急匆匆跑回自己负责的区域,“嘿咻嘿咻”搬起炭来。
“那个打人的官差姓张?”丹红终于找着话头打破这股恼人的尴尬无言。
王槊“嗯”了一声,又想一想,对丹红道:“他父亲在府衙任差,平日里在炭场责打劳工是家常便饭。”
说完便去继续搬炭了。
听到这话的丹红却低头敛眉,不知道在思量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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