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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更刀
出修罗城的路比来时沉郁。
花不落走在前面,红衣下摆扫过碎石滩,带起细尘,却始终没回头。段璟寒跟在身後半步,焚天剑的剑穗垂在身侧,随着脚步轻轻晃动,像在无声地赔罪。
密道里的磷火明明灭灭,映着花不落紧绷的侧脸。他攥着无霜剑的手骨节泛白,指腹因用力而陷进剑柄的纹路里——那是段璟寒亲手为他缠的防滑绳,此刻却像道刺,扎得人心里发堵。
“阿落,”段璟寒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在隧道里荡开轻响,“走慢些,这里滑。”
花不落脚步未停,连眼皮都没擡一下,仿佛没听见。
段璟寒的喉结滚了滚,咽下後面的话。他知道自己理亏。那三个月的“遗忘”,不是真的失忆,是他亲手筑起的墙,想用冷漠推开人,却没料到会把彼此都划得遍体鳞伤。火山口的相拥算不得和解,顶多是暂时按下的争执,此刻独处,那股被刻意压下的怒气便顺着花不落的背影,一点点漫了出来。
出了密道,已是正午。秋日的阳光落在身上,带着疏淡的暖意。段璟寒牵来两匹马,是他提前备在山外的,黑马的鞍鞯上还挂着个锦囊,里面装着花不落爱吃的桂花糕。
“上马吧。”他将黑马牵到花不落面前,声音放软了些,“傍晚能到镇上,那里的客栈有你喜欢的酸梅汤。”
花不落瞥了眼锦囊,又移开视线,径直走向另一匹白马,翻身上去时动作利落,没碰他递来的缰绳。
段璟寒看着他挺直的脊背,指尖捏了捏锦囊,终究是默默翻上黑马,跟了上去。
一路无话。
风穿过林叶,带来远处的溪流声,却填不满两人之间的沉默。花不落始终保持着半匹马的距离,段璟寒快,他便快;段璟寒慢,他也慢,像道刻意划下的界线,泾渭分明。
路过溪边时,花不落勒住马,弯腰去掬水。指尖刚触到水面,就见段璟寒翻身下马,从行囊里拿出个干净的水囊递过来:“溪水里有瘴气,喝这个。”
花不落没接,掬起溪水就往嘴里送,动作带着股孩子气的倔强。
段璟寒的手僵在半空,看着他呛得咳嗽,眼底掠过一丝疼惜,却没再强求。他知道花不落在气什麽——气他自作主张的“保护”,气他把人当需要圈养的金丝雀,气他明明在乎却偏要装成陌路。
傍晚到了镇上,客栈的夥计见了段璟寒,连忙迎上来:“太子殿下,您订的上房……”
“两间。”花不落忽然开口,声音冷得像结了冰。
段璟寒一愣:“阿落,我们……”
“我跟太子殿下不熟。”花不落打断他,径直走向柜台,“开两间相邻的房,多谢。”
夥计看看花不落,又看看脸色沉下来的段璟寒,手忙脚乱地去拿钥匙。段璟寒站在原地,看着花不落接过钥匙转身上楼,红衣的影子消失在楼梯拐角时,连个馀光都没给他留。
他捏紧了拳头,指节泛白。这股怒气来得汹涌,却不是对花不落——是对自己。当初以为“推开”是周全,如今才明白,最伤人的从不是刀光剑影,是明明站在身边,却要说“我不记得你”。
夜里,花不落被窗外的风雨惊醒。入秋的雨带着凉意,敲得窗棂噼啪响。他起身想去关窗,手刚碰到窗沿,就见对面的房门开了,段璟寒披着外衣站在廊下,手里拿着件厚披风。
四目相对,花不落先移开了视线,转身想关窗,段璟寒却已经走了过来,将披风搭在他肩上:“夜里凉,别再着凉了。”
披风上还带着他的体温,混着淡淡的龙涎香,是花不落熟悉的味道。可这熟悉非但没让人安心,反而像根针,刺破了僞装的平静。
“太子殿下还是留着自己用吧。”花不落扯下披风,扔了回去,动作又快又急,“毕竟我们不熟,不必如此费心。”
段璟寒接住披风,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心口像被什麽堵住了。“阿落,我知道错了。”他声音哑得厉害,“那三个月……我不是故意要骗你。”
“不是故意?”花不落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泪,“那太子殿下是觉得,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守在床边,跟你说那些你‘忘了’的事,很有趣吗?”
“我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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