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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择（第1页）

选择

按说周德贵现在顾不上刘情才是，不过因《千文》的事他也有牵扯，他还是被叫到书房向至亲王回话。走到门口，他听到屋内人说：“……不过死无对证，就是呈圣上御览丶圣上也不会说什麽，只是有些不好看罢了。”

“王爷，刘情到了。”

“叫他进来。”

刘情心里发冷，快步走进屋中，先跪再叩拜道：“小的刘情拜见王爷。”

至亲王道：“你去汴州一路辛苦了，起来吧。最近府里发生的事想必你也听闻了。”

刘情站起身躬着身子答：“小的路上听人说了几句，但还不知详情。”

周德贵也在屋里，道：“详情我随後再告诉你。我问你，宋家的《千字文》究竟是怎麽回事？”

“约摸三个月前五爷算着王爷寿辰将近丶交代小的寻找寿礼。那日小的和几个弟兄在酒楼提起丶正好叫李童生听到，他主动凑上来说有宝物要卖我，我虽不信丶但他说得似模似样，我便给了他三两银子，他才说宋明家有家传之宝丶是失传已久的张旭绝笔碑帖拓本。小的怕消息有误丶没敢立刻回五爷，自己去找宋明求证，宋明赌咒说没有丶有也不卖。那天郑大人也在。

“小的想宋明这人又不善经营丶过个三年五载恐怕就要把家底败光，到时什麽家传宝不拿出来卖？碑帖即便难得放咱们府里也不算什麽，何况王爷寿比南山丶孝敬您的机会多的是，何必这时候为了幅不知真假的碑帖在县令面前闹？後来府中又接连有事，小的怕再添麻烦丶就没告诉五爷。至于五爷怎麽知道的，小的实在不清楚。”

至亲王叹道：“就知你是个懂事明理的，早知道不叫你去汴州，你要跟在文谦身边丶他也不会闯下如此大祸！”

刘情舔了舔唇，犹豫片刻，道：“小的不敢当。不过出事时咱们毕竟不在丶究竟发生了什麽也未知晓，宋明身子一向孱弱丶宋夫人也是丧夫心痛才失了分寸，不如叫我去好好问问，说不定全是误会呢！”

周德贵叹道：“你果然忠心又聪慧，潘盛要有你一半就好了！可惜潘盛那狗杂种不仅平日里打着王府的名头作恶丶更还贪生怕死背主忘恩丶挨了几次打就把所有过错都推给了五爷！”

“什麽，潘盛招供了？他怎麽敢！”

至亲王冷笑：“不过是担心殃及自己丶故意污蔑罢了。那宋明挨了一脚身体不好死了，他那夫人为了多讹些钱财非指认我儿，郑重和卢陵秋向来与王府有怨丶刑讯逼供叫潘盛诬陷文谦，天大的笑话！不过这样又如何，没有我儿口供，他们还敢强行定罪不成？等御史大人来了，一切自然真相大白！”

周德贵愁道：“只是潘盛他老娘早就死了丶又没成亲丶家中无人……他既已指认五爷，想他幡然悔悟招认自己的罪状怕是不能，这件事总归得有个结果……”

周德贵看向刘情：“跟着爷去的都是你们院子里的人，他们性情你该了解，你怎麽看？”

刘情沉默不语，这是想找人出来顶罪了。说起来这事起于潘盛丶他又是周文谦亲近的人丶情谊非常，按理该他担下罪状替周文谦开脱才是，可他却昏了头丶犯了傻丶转而指认周文谦，他怎麽不想想，就算他最终被放出县衙丶王府怎麽会饶得了他！真熬不住大刑也该自我了断才是！

刘情所虑也无差，可他从小受罪忍耐惯了丶坚韧非旁人所及丶潘盛却与他不同。潘盛虽也是奴才地位却非一般奴才可比，跟在周文谦身边除偶尔受周文谦打骂再没遇过什麽难处，吃穿用度更可算得上锦衣玉食，将他投进牢中严刑拷问丶他哪里受得住！千古艰难唯一死，潘盛这般欺软怕硬的怯懦之人又怎敢自我了断！

不论如何，叫潘盛来顶罪是万万不成了，听至亲王的意思，皇帝派来的御史也不是什麽公正严明的人物，他们只消叫障碍扫清丶随意找个人来顶罪，郑重一番坚持就全付诸流水，最後说不定还要被追究冤枉显贵的罪责。

郑重啊郑重，两次三番，你怎的就学不聪明呢！

刘情心头被压了一座又一座山丶叫他看不见天喘不过气，他索性往地上一跪丶弯了下去：“王爷，小的有话要说。”

隔日，县衙内，郑重心急如焚：“难道一位大夫都请不来？”

阿福无能为力：“请不来丶真的请不来，城里请不来丶城外也请不来，这都几天了，去隔壁县的兄弟也回来了，还是请不来！”

宋明去世那日月娥愤懑激动，可事情一缓丶被澎湃心潮压抑的不适翻涌上来，叫她腹痛难忍。她如今一身两命丶不能大意，郑重忙叫人去请大夫前来诊治，可全忠义县无一人肯来。卢陵秋倒是派了人去州府，但也杳无音信。

阿福劝道：“公子你也别急，宋夫人这几天不也熬过来了麽，说不准丶说不准没什麽事呢！”

“就算现在没事，临盆时要怎麽办呢！”郑重在屋中转了半天，“算了，我亲自去请，哪怕找两个稳婆来也好！”

阿福忙拦：“您可别！卢大人不是说了麽，现在只有县衙是安全的丶叫您和宋夫人他们千万别出门！他们哪怕不敢杀人放火，把您抓起来扣个十天半月的，这案子也办不了了啊！”

阿福想到什麽，又改口道：“要不您还是去吧。”

郑重无奈：“你也不想我审这个案子？”

“那可是至亲王府啊，您非要把王爷的儿子丶贵妃的弟弟丶陛下的小舅子治罪……”阿福深深一叹，“别说不成，就是成了您又有什麽？当初何苦读书呢，还不如在家种地呢！”

郑重摇摇头，正要反驳，王崖从外面跑了来：“大人，至亲王府遣人带了大夫来！”

“至亲王府？”阿福挠挠头，“他们不是来害人的吧？”

王崖继续道：“来的人是刘情。”

郑重眼睛一亮：“刘情！”

刘情被带至前院茶阁，一人早已在内等候。那人没穿官服丶而是着白色长衫，头戴碧玉发冠，文雅出尘。刘情一怔，向其行礼：“卢大人。”

卢陵秋挥手叫衙差退下，上前去扶刘情，刘情侧身躲过丶自己直起腰来，头却依然垂着。卢陵秋皱眉道：“你我之间何必如此生疏？”

刘情没答，只问：“不知郑大人在何处？”

“你与他倒是相熟……我已遣人去叫他了，稍後便至。”卢陵秋又问，“你是在怪我不告而别麽？”

见刘情还不说话，卢陵秋叹了口气：“当时我年少气盛丶实实高看了自己，最後落得个狼狈出逃的下场。临走时我不是不想见你丶我是不敢见你，怕你对我失望，就是如今丶我依然没有将你带离王府的本事……”

“我并不怪大人。”刘情终于道，“当初大人肯帮我我感激不尽，是我不该胆大包天丶险些连累了大人。可是，大人既然知道王府不可撼动，又为何要推郑大人来踩这万丈深渊呢？”

卢陵秋瞧着刘情，缓缓道：“你变了，你长大了丶变温顺了，若是现在的你丶我就算带你走你也不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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