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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就着水吃了药。朱贝贝问张束,如何能将药掰成14片?她做不到。
张束说用掰的话自己也做不到,但用咬就可以。
朱贝贝要吐,张束说吃了吧,那点口水比起睡一夜好觉算什麽呢。
那夜朱贝贝缠着张束,非要睡在张束床上,又踹她下去多拿一床被子,死都不和她钻一个被窝,理由是一切都发展得太快了。张束觉得朱贝贝竟然这麽幼稚。是不是你们富家小孩都这样?
朱贝贝问还有谁?杜润?你和杜润到底什麽关系?
两人偎在一起八卦,实际上是朱贝贝一个人八卦。
互相利用的关系。张束说。
那为什麽是杜润呢,朱贝贝问。
因为互相利用也是个天时地利人和的事。你觉得杜润浪荡,所以杜润不在乎名声;而我不在乎钱,杜润的医院开起来,我也不会多贪他一分。我只要一层面子,一张通行证,一个家的框架。
“我不喜欢杜润,”朱贝贝说,“他远没有看上去那麽好。我找了坏人,你找过坏人,还要和恶龙缠斗吗?”
“也分只做坏事的恶龙,和吃人的恶龙。”
朱贝贝不懂,“陈星是吃人的恶龙,杜润是只做坏事的恶龙,有什麽区别?为什麽不找一条好龙,哎,我被绕进去,为什麽不找一个好人?”
好人,那就是李大夫。她和李大夫真的很不熟,但就是会在提起好人时想起他来。这个时代纯情好人太过稀缺。僞装成纯情好人的陈星不就吃到了红利吗?
“穷好人,可以吗?”张束问贝贝,“进这个家,好人要先跨一百个火盆,跨不过去就烧死了。谁愿意做这个英雄呢?”
朱贝贝不懂,为什麽非要让这个家满意,不是最恨他们这套规矩?为什麽非要参与到这个游戏里来?
因为我在这套规矩里也有所图啊。
你想过你图的是什麽吗?你说你不图钱,那你图事业吗?你的事业他们从来没问过。你到底图什麽?
真是一针见血的问题。张束也常想,藕断丝连的丝到底是什麽呢。如果她有答案就好了,人的痛苦不是恰恰来源于没结果吗。
贝贝转移了话题,“我不会对杜润友好,我事先声明。”t
“你之前对谁友好啊?”
朱贝贝用枕头砸张束,“总之你再考虑考虑。别太草率,别走我的老路。”
“我和你不一样,我和他没爱。”张束也拎起枕头砸她。这麽快乐的动作,这麽痛苦的话题。
“连我这种铁石心肠都会日久生情,你呢?你这种人没有爱,日久生情更是悲剧。”
“我是哪种人?”
滥好人,朱贝贝停了手。确切说是滥好女人,最容易被人吃。
张束问,那朱贝贝是什麽人?
朱贝贝叹了口气,我希望自己是坏女人,但好像没做到呢。她突然没了力气,摊在床上问张束,你说我爱陈星吗?
这问题旁人如何回答。朱贝贝想不通,她为什麽爱他?杜润是张束的面子,陈星是不是也是自己的“面子”?
张束懂朱贝贝的别扭。这个圈里的女孩都讲究门当户对,最好官商结合,最差也是要财富相匹配。朱贝贝学历高能力强,对同圈层的朋友总有一些俯视。她不想复制她们的命运,如果能找个俯首称臣的“赘婿”,一点点塑造他培养他,是不是更高级?
朱贝贝惊叹,原来我想全面控制他,怪不得我会被他身上的孤单吸引。说到底,在这样的氛围中长大,控制欲是紧贴背後的幽灵。我常常看不起她们,觉得她们不过是吃了投胎的红利,我和她们不一样,应该走出一条不一样的路。没想到命运岔开了,但痛苦的结果却很一致。
朱贝贝笑,我的心也像阴沟。
这是什麽比喻呢,谁的心没有阴暗的地方。朱贝贝的心再像阴沟,她也没有做对不起陈星的事情,不管她的出发点是什麽样的。
张束想告诉朱贝贝,自己时刻都在阴暗着。
还好她最後站在了朱贝贝这边。她不想让自己的心看上去像一家廉价旅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想留下垃圾就留下垃圾。在整个故事里,她已经显得够廉价了。但这些话,她不会和贝贝说。每个人都应该有在肚子里烂一辈子的秘密。
行啦,睡吧。朱贝贝是这麽内耗的人吗?
朱贝贝低头,我没有其他可以内耗的地方了。
张束拍拍她。我知道。
临睡,张束问,你们还联系吗?
朱贝贝说自己已经拉黑了陈星。张束笑了,真巧。
又问,那还想报复吗?
朱贝贝说,想。
张束问,还是跟人睡觉吗?
朱贝贝笑,不止于此。不过你放心,我不会伤害自己,也不会伤害你。我曾经伤害过你,但以後不会了。你要信我,好吗。
张束突然觉得心“咯噔”了一下。她想,会不会是朱贝贝做的。如果真的是这样,她能原谅朱贝贝吗?不原谅会如何,原谅会如何?
这是两人第二次睡在一起。张束没有给朱贝贝一个确凿的答案,也没有给自己一个确凿的答案。她们之间本身的信任基础单薄,张束做的一切,都是出于人类本能的同情,而不是出于相信。这是两条道的事。而三十多岁的女人夜聊,也不会再像女学生夜聊一样,聊出爱与信任。她们因不快乐的事情连结在一起,因畸形的事情连结在一起,未来相处诸多风险,是不能多贪的温度。她与母亲也曾经睡过一个被窝,那时她提到母亲有多幸福,日後便有多张惶。
朱贝贝又抱过来了。这次她没喝醉。
算了。张束突然觉得困意袭来。只贪今晚,也未尝不可吧?
她回抱了朱贝贝。两个女孩第二次相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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