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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岚城十四戳穿(第1页)

漆岚城(十四·戳穿)

新桃怨孽终相逢,痴痴缠缠二十载。

*

“跟我来!”兰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甚至有些失礼。

她抛下了所有人,就这样紧紧攥着离婳的手腕,近乎强硬地拉着她,转身就朝着宴席相反的方向——她的寝宫疾步走去。

离婳被她拉着,微微踉跄了一下,但并未挣扎,只是任由她拉着穿行在惊愕的人群和回廊之间。

阳光被廊柱切割成明暗相间的光影,飞快地掠过她们相握的手,掠过兰容急促起伏的背影,也掠过离婳那双沉静如水的眼眸。

兰容的脚步快得几乎像在逃离。

她只想立刻离开这令人窒息的热闹,只想立刻将离婳带到那个只属于她的空间里。

那里没有宾客,没有孩子,只有她们两个。

她迫切地需要倾诉,需要确认。

沉重的寝宫门扉在身後“吱呀”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声音。

光线陡然暗了下来。

兰容终于松开了手,却立刻转过身,面对着离婳。

她背对着紧闭的房门,胸口依旧起伏不定,眼神在昏暗的光线里亮得惊人,带着一种混杂着期盼与恐惧的光芒。

“离婳……”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寝宫里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却又异常清晰,“这里……只有我们了。”

兰容急促的呼吸在空旷的室内回荡,如同被困的蝶。

她松开离婳的手腕,那被攥过的地方留下了一圈淡淡的红痕。

离婳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双清澈的眼眸里映着兰容此刻的模样——华服凌乱,发髻微松,眼神亮得骇人。

“离婳……你看!”兰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炫耀般的颤抖,她猛地撩起自己华贵礼服层层叠叠的下摆,露出里面素色的中衣。

不等离婳反应,她近一把抓住离婳的手,不由分说地按向自己平坦的小腹!

离婳的手指猝不及防地触碰到那层薄薄的衣料,隔着丝绸,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下紧实却毫无生气的平坦,以及一道……深刻的凹陷疤痕。

“摸到了吗?啊?你摸到了吗!”兰容的声音尖利起来,病态的亢奋,她死死按着离婳的手,让她的掌心紧贴着自己曾经孕育过生命丶也永远失去过生命的地方。

“这里!就是这里!它又鼓起来了!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在里面!他又回来了!”

她的眼睛瞪得极大,脸上却挤出一个混合着狂喜与泪水的笑容,看向离婳的眼神充满了献宝般的期盼:“你回来了!我的孩子也回来了!离婳,你看,你看啊!我什麽都有了!我什麽都有了!”

寝宫里死寂一片。

离婳的手被她按得生疼,掌心下那片毫无生机的疤痕,像一把冰冷的钥匙,瞬间捅开了所有被时光掩埋的痛楚。

离婳看着她,看着这个曾经明媚如春光的挚友,沉浸在用疯狂和邪术编织的幻梦里。

离婳的眼神终于不再是平静的深湖,而是裂开了一道名为痛心的缝隙。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带着穿透一切混乱的力量:“兰容……你到底怎麽了?”

这一声轻问,十分轻易地刺穿了兰容用癫狂构筑的薄壳。

兰容脸上的笑容猛地僵住,如同被打碎的琉璃面具,片片剥落。

按着离婳的手骤然失去了所有力气,软软地垂落下来。

眼中那狂热的火焰瞬间熄灭,被一片更深的茫然取代。

“我……”兰容张了张嘴。

那层虚妄的狂喜被剥开,露出了底下二十多年积压的脓疮与荒芜——麻木地接过父亲的权柄,像一个没有灵魂的傀儡坐在城主之位上,任由漆岚城在绝望和她的放任中腐朽,民风如同她自己的心一样,日渐险恶丶污浊。

她什麽也没做,只是日复一日地沉溺在失去的深渊里,焦虑啃噬着她的理智,直到风晃带着那团邪雾出现……

她没有再看离婳,肩膀开始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像寒风中瑟瑟的枯叶。

“我……”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再也无法压抑的哽咽,“我对不起你……离婳……”

泪水终于决堤,汹涌地冲出眼眶,滚过她苍白冰冷的脸颊,砸落在冰冷光滑的地砖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那些被她刻意掩埋了二十多年,在疯癫和麻木下发酵变质的往事,此刻伴随着崩溃的泪水,冲口而出。

“那天……那天雨好大……我想追上你……我想告诉你……我不是想抢走他,我只是……我只是害怕……害怕你走了就再也不回来了……”

她语无伦次,每一个字都浸透了咸涩的泪水,“我跑不动……肚子好痛……摔下去的时候……我看着你消失……血……好多血……”

她痛苦地佝偻起身体,双手死死抱住自己平坦的小腹,仿佛要护住那个早已不存在的孩子,又仿佛想抵御那记忆深处的剧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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