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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二月中旬,净城依旧保持着零下几度左右的气温。窗外虬枝盘曲的秃树枝向湛蓝的天空无声伸展,竭尽全力也触碰不到一朵云。偶尔有鸟啁啾着飞过,但经过这栋房子的时候也闭了嘴。
自称管家的叔叔提着我的行李箱,一步步慢慢地走,脚落地的力度很轻,好像生怕踩死一只蚂蚁。
我跟随他上楼,走了两步他便回头竖着一根手指放在嘴前提醒我轻声慢步,我点点头便学着他一同去了我以後要住的房间。
进门就看到了我以後要睡的安娜床,墙壁上挂了副油画,家具都是实木的,色调偏沉闷,头顶的吊灯发出昏暗的光,整个房间,其实整栋房子都像国外恐怖电影里的鬼屋。
然後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交代了一通规矩。
“第一丶无事不准去其他房间,第二丶晚上九点半之前必须回到自己的房间,第三丶天黑後不许出去乱跑,第四丶饭点不准迟到,第五丶不准制造噪音……”
他一把经念完,我就忙不叠地点点头。
“对了,出门左转第二扇门是少爷的房间,他喜欢安静,对声音比较敏感,所以你要谨记第五点。”他嘱咐完,转变了刚刚严肃的语气,“你还有什麽需要吗?”
“没有了。”我摇了摇头,目送他无声地离开了房间後松了一口气,坐在皮质小沙发上发呆。
这是妈妈离开我的第十五天,我来周家的第一天。
我只见过管家所说的“少爷”三次,但脑海里已经把这三次见面雕刻下来了。
去年六月份,妈妈开车载我去了一所学校。
这所学校地理位置很偏僻,被群山怀抱,建筑体都是白色的,颜色很新很亮,在一片绿色中格外突兀。建筑风格非常现代华丽,也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仿佛被一双巨人的手从城市中心连根拔起安在了这处荒郊野岭。
来之前我并不知道这是什麽地方,下了车我问妈妈:“这里是医院吗?”九岁的我看到这样白色的房子,总感觉它是医院。
妈妈常常挂着微笑的嘴角在此刻平平的,她摸了摸我的头,还是温柔地说:“这里是学校,哥哥就在这里读书。”
今天妈妈说要接哥哥回家玩一天,我从来没见过他,也是今天才知道他的存在。
我们一路走到了教学楼前方,正好是放学时间,有不少人背着书包往一个方向走,我好奇地张望了一下发现那里停了几辆黄色校车,还有少部分人被家长接走了。
他们看起来都很正常,和我读的学校里的学生没什麽不同。但是迈进大门前我看到了柱子上挂的名匾写着“安来山特教中心”,不是某某学校。
“哥哥生病了,不能说话,你不要问他关于说话的问题,那是不礼貌的,记住了吗?”妈妈拉着我的手一边走一边叮嘱着。
“记住了。”
妈妈对我笑了笑,望向前方时发现了什麽,对我说:“小尾,哥哥来了。”
我寻着方向看去,一个身形高挑挺拔的少年逆着光向我们大步流星地走来,他长了一张还带着稚气的帅气的脸,五官端正又精致,风吹得只有细碎的发丝垂在他的眉骨。
走到我们眼前後,他黑玻璃珠一样的眼眸瞥了瞥我,又把目光落在了妈妈身上。
“周途,这是你弟弟白尾,他比你小三岁。”妈妈拍了拍我的肩膀,对我轻声说,“喊哥哥。”
我再次对上他沉沉的双眸,怯怯地说了声“哥哥”。
他凝望我半晌才面无表情点了点头。
那天,妈妈带我们去了游乐园,玩到晚上回家的路上我的耳边似乎还充斥着游乐园里的尖叫声丶笑声丶过山车车轮在轨道上的摩擦声——咔咔咔,我们拍了很多照片,几乎每张照片周途都没有笑。
他不能说话,能表达自己情绪的表情都仿佛被剥夺了。
但在妈妈问他今天玩得开不开心时,他没再只是点头,比了手语。妈妈看懂了,笑着说:“开心就好,不用谢我。”
我突然也想学手语了。
回到家,我也想和他亲近一点,在玩具箱里找到了我自己都不舍得玩的遥控飞机。我把遥控器和飞机塞他手上,一时忍痛割爱又期待他能喜欢,装作漫不经心地说:“哥哥,我的遥控飞机可以让你玩一会儿。”
周途低头看着手里的玩具,不知道在想什麽,没有玩。
正当我以为他不喜欢遥控飞机,或是过了喜欢这些玩具的年龄时,他手一松,遥控飞机啪嗒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脆响,螺旋桨直接和机身分离。
我低头看着飞机的“尸体”愣住了。
几秒後我才反应过来他做了什麽,忍不住用力把这个杀机凶手推远了,蹲在地上黑发人送白色机,泪一瞬间蓄满了眼眶。
“我的飞机……”我把飞机捡起来,尽管心痛到滴血,我还是把将落未落的泪擦了,没有哭。
“怎麽了?小尾。”
妈妈闻声赶了过来,听见她的声音我立马扑进她的怀里,刚刚憋住的眼泪冲破堤坝涌了出来,断断续续地说:“哥哥……把飞机摔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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