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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得很轻,却像一记重击,将穆时川素来引以为傲高速转动的大脑撞得回不过神来。
他想要解释却无从开口。
最後一次了,陆醒言看他的目光那麽认真。
他那般清楚地知道,走下这数级台阶,从此,陆醒言就是自由的了。
而他也知道,这一次,他被人留在了原地。
……
陆醒言领证离婚这件事,她首先告诉了李诗尹,李诗尹快乐地捧着肚子就给陆醒言的胳膊来了一下。
“干得好啊!”
李诗尹将头靠在小姐妹的脸边玩手机:“不错,可以看看新货了。”
她轻佻地看着陆醒言,喜笑颜开:“昨天在酒吧对你比耶的年下弟弟怎麽样?”
她举起手机伸到陆醒言的面前:“你看!有一个认识我!居然找到了我跟我要你的微信!”
陆醒言无语地从手里的平板里擡起头,满眼写着:你没病吧?
李诗尹撇撇嘴:“弟弟满十八了,虽然幼稚了点,但是谈恋爱嘛,又没让你跟他结婚。”
陆醒言闻言,手部的动作一顿,却还是後知後觉地想到了些什麽。
良久,她轻声笑笑:“也是,我大概…不会再轻易进入到一段婚姻里去了。”
婚姻是这个世界上最艰难的相处。
一道结婚证绑住的两个人,需要与无数人的喜怒挂鈎,在两个或者更多个家庭里游刃有馀。
陆醒言想,她其实做得并不好,但是,她也不想再试一次。
……
将这个事情正式告知家人的时候,已经是一周後。
第一个知道的人是陆仰止,大少爷正在洗手间里刷牙,陆醒言敲门进来找阿姨收在他房间的湿纸巾,然後随口说了一句:“我领完证了,告诉你一声。”
陆仰止眼睛眯瞪,泡沫还在口中,他努力地转动脑子消化了一下,然後“哦”了一声:“知道了。”
随後姐弟俩都打着哈欠神色自然地,像是交流了早餐吃什麽这样朴素的问题一样,各回各的房间。
在那天晚上比较正式的气氛里,陆醒言在鞠明衫的书房,将这件事郑重地告知了二老。
什麽时候签字,什麽时候领证,包括对公司影响的评估和未来的想法,她都缓缓道来。
到了她这个年岁,还让父母担心,其实是一件很愧疚的事情。
陆醒言轻声说着,却发现鞠明衫先生和陆萍女士面色宁静,并没有诧异或者其他的情绪。
她说完後,陆萍女士率先站起了身,她拢了拢随手批在肩上的空调被,居高临下地问道:“云朗的问题都谈清楚了吗?”
陆醒言难得没有顶撞她,乖乖答道:“嗯,他保留每月一次的探视权,如非必要,也可以不见。”
陆萍女士闻言,轻轻哼了一声,然後说道:“那就好了,不是什麽大事,本就是项目结束了才离的,对得起董事会那帮老头子了。”
陆萍女士高傲地擡脚出门,态度很是敷衍。
鞠明衫看着妻子口不对心的样子,轻轻地笑了笑,外表憨憨的男人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将刚刚倒的热茶放进女儿的手中。
“你妈妈总是这样,她早就知道了,那天晚上回房间,我还看到她偷偷抹眼泪。”
陆醒言有些吃惊地擡头,看着父亲,似乎是很难想象陆女士抹眼泪的样子。
鞠明衫擡手,想要如儿时那般,轻轻抚一下女儿的发顶,却在碰到她头发的时候陡然停顿,然後局促地收回。
“醒言,你们的妈妈,其实是个很脆弱的人,她没有你想得那麽刀枪不入丶像个女超人,她只是为了不让你们担心,把自己变成那样的。”
他说到这里,似是感慨:“其实她也很抱歉,她知道自己的缺点,却将这些并不算好的特征遗传给了你,你真的太像她,她总是害怕,你会因此而吃亏。”
陆醒言张了张嘴,动了动唇角,却最终无言。
鞠明衫将手放在女儿的肩头,似是在给她力量:“做父母的,总是会担心孩子受委屈,醒言,爸爸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
已经不再年轻的父亲,看着他正年轻的女儿,温柔地像是想将这世间所有的爱都给她。
“醒言,你可以难过的,我们是你的父母,在我们面前,你不需要那麽坚强。”
父亲的语气太过包容,似乎是在抚慰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好像陆醒言只是一个打碎花瓶的孩子,他只是在教导她该轻拿轻放而已。
陆醒言红了眼。
鞠明衫终于将手放在女儿的发顶,碰到了那片柔软的发丝,像是在哄小时候的女儿一样。
“你是爸爸妈妈最好的孩子,你不必觉得愧疚,也不必觉得抱歉,我们醒言,只是摔了一跤,自己爬起来就好了,爸爸妈妈心疼你还来不及,怎麽会怪你呢?”
陆醒言从有记忆以来,就不曾在父母的怀中哭过,眼下却因为发顶的手掌太过温热宽厚丶心安得让她想哭。
可是她也知道,她不能哭。
也不值得哭。
所以她努力轻松地笑笑,对父亲答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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