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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时川大概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一天。
那是他生命中为数不多的丶现在想来都十分後怕一阵心悸的时刻。
他曾以为他的生命一片贫瘠又狼狈,直到那轮太阳,将耀眼刺目的阳光,分了一点给他。
他不知道一个生命的降临会给她带来多少的疼,但是在看到她苍白的唇角,和从不皱眉从不矫情陆醒言疼得咬紧了牙关,死死地不肯松口的时候。
他才知道,她有多疼。
而这种疼,是他带给她的。
就好像,穆时川这个人,只会给她带来痛苦。
很久很久之後,穆时川坐在陆醒言的床边,那麽小心翼翼地将她的手放进掌心合十,後知後觉地想。
他那麽忐忑又惶恐,那样害怕她突然醒来,再毫不犹豫地将她的手抽出。
他将手埋在她的手心,那里温热一片,那个刚刚出生的婴孩乖乖地窝在他们的床边。
完整的一家三口。
可是那个时候的穆时川就莫名地心慌,大概是他也知道,那就是这场婚姻的结局。
……
而现在,陆醒言那麽自然地问出,就好像她已然肯定地得知,当年那件事的结局,是由他推动。
那个顶住陆家的盛怒丶将席思凝飞快远嫁的保护伞就是他一样。
穆时川眼底闪过一抹痛苦,他的手捏得发白,像是连骨头缝都跟着疼。
事到如今,他早已没有什麽可以辩解,因为在她心里,他已然是一个罄竹难书的恶人。
过了许久,穆时川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他很努力地说道:“醒言,你一直觉得…是我在保护席思凝是吗?”
他看着眼前的女人,她审视的目光,似乎是真的在思索这个问题的答案。
真疼啊,穆时川想。
被猜忌至此。
大概就是因果循环,报应不浅。
原来被她用那样的眼光看待,被她满心满眼的不信任摧毁,就像是滚烫的熔炉里,再坚硬的物体都会付之一炬。
而陆醒言静静的看了他许久,开口道。
“是。”
她说。
穆时川嘲讽地咧了咧嘴角,他一时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一个什麽表情,他垂下眼睛,轻声说道。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一个在危险来临之时,将妻儿生死视之为玩笑丶对凶手包庇袒护,这样的一个人,是吗?”
陆醒言沉默片刻,在心中沉思。
其实当年的事情她并没有一个定论,那件事的结局本就是各方制衡的结果,她早已不是任性的未成年人,她知道肩头背负的东西是什麽。
只是当年的陆醒言,难免会计较穆时川在这件事情中扮演的角色。
他不爱她是一回事,包庇伤害她的人,又是另外一回事。
陆醒言看着那个小石凳上小小的身影,看着陆云朗小朋友挖着最後一点冰淇淋,一副探头探脑坐不住的样子,她轻笑一声,对面前的男人说道。
“穆时川,我希望你不是……也庆幸你不是。”
她已然不在意那件事的各种曲折,只是今日能从他口中清楚地知道,对于陆醒言而言,是一件还算不错的事情。
她平静地笑笑:“至少对于当年的陆醒言和未来的云朗来说,你是个怎样的人,是值得在意的一件事。”
她说得很轻,像是站在了时光的尽头,去看那段过往。
没有丝毫留恋,所以可以说出这样一句高高在上的评价,就好像穆时川这个人,只与她的过去有关。
穆时川的心口像是被她狠狠地凿出了一个洞,他坚硬的丶冷酷的丶似乎从未有过动容的那块心口,呼啦啦地在盛夏像是被灌进了一块冰,冻得他五脏六腑都疼。
原来被人丢下,是这样的感受。
穆时川看着她漂亮的眼睛,一时竟什麽也说不出,光是咽下喉口的痛苦和酸涩已是十分艰难。
他好像都能看见,她将他留在这里,一个人远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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