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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也只有赶紧离开皇城,带孟春枝离开这噩梦般的地方越远,她才能松懈神经,安心度日,省着她成日里前怕狼後怕虎,战战兢兢的。
左忌起身去包了银子丶银票,竟不全拿,只打一个小包袱,将大多数的银钱都推回床下,孟春枝看见,就觉得他决心不坚,早晚还会回来的样子。
左忌拉她走时,孟春枝虽跟着走了,心底却在警惕着他。
出了府门到了街面上,左忌开始满大街乱逛,胡乱买东西,一样一样,买完全交由张川替他拿着。
买的究竟都是些什麽东西呢?
果脯丶蜜饯丶糕饼丶点心,外伤药丶内伤药丶风寒药丶中暑药,驱湿解暑的茶,床被毛毯,火折子丶蚊香,驱虫蚁的药粉丶驱蛇的雄黄丶洗换的衣裳丶洗衣裳的皂角丶洗澡的香露丶洗头的头油,脚上的鞋子,甚至雨天的蓑衣。
这些东西一家买不齐,走街串巷的时候,孟春枝自然也趁机走进过两家林氏商行,她很期望能碰见刘娥,或自己的人能发现她已经落入左忌手中的事情,可惜现在没了腰牌,进去商行,过问刘娥行踪,全都推说不识,想见掌柜,甚至掌柜也不在,没人理睬她。
孟春枝只得出来,默默随着左忌,心里想着,早上左忌当街从太子手中劫走了我,闹出这麽大的动静,但愿已经传入刘娥的耳中。
张川已经挂满了三匹马时,左忌终于说了第一句话:“这些,可够?”他问孟春枝。
孟春枝看左忌满头是汗,且真心带她远行的架势,就点了点头。
结果左忌竟叫张川带着马和东西自己走了,他则带着孟春枝,又去胭脂铺子里给她买胭脂,首饰铺子里给她挑首饰。
孟春枝忍无可忍:“这些东西哪不能买啊!”你到底还走不走了?
左忌说:“你乖,有人盯着。”边说边在她鬓边别入一朵簪花。
孟春枝眼神一飘,却不敢回头,任由左忌朝她头上插满了各式各样的簪花,各式各样的钗配,都买下来时,头重得几乎快要擡不起来了,也实在是没有空地再多插一支,左忌才终于罢手,此刻天色已晚,左忌出来听得一声鹰叫,知道张川顺利出城了。
他兴冲冲又带孟春枝去丰乐楼里包了房间,点了一堆山珍海味,美酒佳肴,孟春枝顶着一脑袋毫无章法的花花朵朵,和金丶银丶玉丶水晶见缝插针式的乱坠,乍入丰乐楼,就吸引了无数眼目,她走了一段,方才明白过来——这里头的才子佳人都在笑话她,甚至追着赶着,像看稀奇一样。
肯定是左忌给她打扮的特别难看!孟春枝直往左忌身後躲,回避着所有人的目光,终于等他点完了菜,选好了房,急忙快走几步进入包间把门关上,坐到镜前一看——
天哪!
不仅头上插得像个炸毛刺猬,脸上也抹得驼红,恨恨瞪了左忌一眼,双手不停地往下拆,这时候,包间里络绎不绝,一边送入浴水,一边端上酒菜,左忌叫她吃饭她不理,拆完头发就要去洗浴,可临进屏风前,看见那影影绰绰,半遮半透的蚕丝绣面屏风,又回头看了一眼正对屏风,端杯饮酒的左忌。
左忌两眼注视着她,似乎在期待她给出一个邀请。
孟春枝却越过他走去床上,把床单扯来,拉开挂满了屏风,遮挡严实,又走出来,站在左忌和屏风之间来回目测了一下。
左忌眼里的期待熄灭了,孟春枝竟然在防着自己?
也不想想,一层床单,能防住什麽?幼稚。
孟春枝显然也不放心,毕竟屏风很轻易就能绕过去,她说:“左忌,我要洗澡,你能不能换个方向,坐到桌子这边?”这样坐,左忌就会面朝床铺的方向,背对着她洗澡的方向了。
左忌逗她:“你不打算用我给你擦背吗?”
孟春枝摇头:“你别进来,千万别进来。”说完还是担心,羞涩地站在原地,竟不敢进去洗了。
左忌睨着她,心里很无奈,说:“你去吧,我不进去,不偷看你。再晚水就凉了。”
她顶着一脸的驼红和浑身的酸汗,也实在难受,便点点头,意思她信了左忌,进去更衣洗澡了。
左忌果然没有进来打扰。
孟春枝痛快的洗完,换了一身清爽,出来见时,左忌已然背对着她站去了敞开的窗边,正吹着夜风,桌上的饭菜几乎未动,就连他方才端起那盏酒水,也是原样撂下,留在杯中。
孟春枝走过去,顺着他的目光朝夜色里看去,悄悄说:“你看什麽呢?盯着咱们的人,还在外头吗?”外头黑咕隆咚的,什麽都看不清楚。
左忌侧目,看着浴後清爽通透,眉睫湿润,乌发披散的她,轻轻说:“外面有两个,丰乐楼里肯定也有一些。”
孟春枝咬了下嘴唇,左忌急忙探手按在她唇与下巴之间的窝陷里,不许她咬自己,顺手关了窗:“你就假装不知道,什麽也无需担心。”
孟春枝怎麽能不担心?
“岳後防备你带我出逃,可见连你也不能信任。”
左忌:“我已经很小心了,但她自己做过亏心事,自然要防我。”
孟春枝看着左忌,有些看不透他,觉得他在很多小事上有时候很冲动,没想到在这样的大事上面反而这麽能忍。
连她都急不可耐地恨不得一骑绝尘,他居然这样沉得住气。
又问他:“你究竟打算怎麽做呢?”她的人若一直盯着,他们还能一直不走吗?必须快点想出个脱身的办法来。
左忌的眼睛描摹着她白皙下巴,被他按出来的红指头印上,沉默片刻,说:“先花天酒地几天,然後见机行事。”
他们两个新婚燕尔,却被囚于这种紧张的氛围中,不得肆意疏松,实在让人烦恼。
孟春枝听愣了,刚想追问,左忌转身走开,孟春枝下意识跟上去,极力压抑着声音:“你难道没有办法吗?”这麽大的事情,竟然要见机行事?都没有个具体的计划和周详的安排吗?
左忌站去了屏风一侧,回过头来看她:“你愿意给我擦背吗?”他一把扯下了屏风上面碍眼的床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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