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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天(第2页)

更远处,只有一片吞噬一切的丶令人绝望的灰白。雨刮器徒劳地丶机械地左右摇摆,在厚重的雪幕上刮出两道短暂清晰的扇形区域,可那清晰转瞬即逝,新的雪片立刻如同白色的潮水,汹涌地填补上来,将车窗再次封死。

世界仿佛只剩下这辆在白色地狱里挣扎前行的铁盒子,以及盒子里凝固的丶令人窒息的沉默。

自那句石破天惊丶带着血锈味的“是我爸”砸落之後,车厢内的时间仿佛就被冻结在了最寒冷的冰点。浓稠的丶几乎能触摸到颗粒感的死寂,沉甸甸地压在每一寸空气里。

引擎的嘶吼丶风雪的尖啸丶轮胎碾过冰壳的破裂声……所有的声音都仿佛被这凝固的寂静吸走了灵魂,变成了遥远而空洞的背景噪音,失去了原有的意义。

纪羽僵在副驾驶座上,身体保持着前倾的姿势,仿佛被无形的冰霜冻结。

刚才因巨大震撼而伸出的丶想要给予慰藉的手,此刻就悬停在半空,距离戊雨名被深色冲锋衣包裹的手臂不过几寸之遥。指尖冰凉,微微颤抖着,却再也无法向前移动分毫。

他看到了。

在那顶低低压着的丶如同堡垒般隔绝一切的深色遮阳帽投下的浓重阴影边缘,在那条自己亲手缠绕上去丶带着体温和皂角清香的深灰色羊毛围巾的包裹下,戊雨名紧抿的丶毫无血色的唇角,正极其细微地丶无法抑制地向下撇着。

那是一个隐忍到极致丶蕴含着巨大悲怆的弧度,像一张被拉到极限丶随时可能崩断的弓弦。

更刺目的是,一道极其细微丶近乎透明的湿痕,正沿着他沾着一点干涸暗红血痂的丶冷硬如石刻般的下颌线,极其缓慢地丶无声地蜿蜒滑落。

那滴泪,在昏黄的车内灯光下,折射出一点微弱而破碎的光晕,它滑过紧绷的下颌线,最终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厚厚羊毛围巾的温暖褶皱深处,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却像一颗滚烫的子弹,带着足以撕裂灵魂的力量,狠狠地丶精准地射穿了纪羽的心脏!瞬间将他所有的勇气和行动力都击得粉碎。

悬在半空的手,指尖不受控制地蜷缩起来,带着一种被灼伤的刺痛感,猛地收了回来,紧紧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柔软的皮肉里,带来一阵尖锐却徒劳的刺痛。

他不敢再有任何动作,甚至不敢用力呼吸,生怕一丝一毫的声响,都会惊扰了这死寂之下汹涌的暗流,会彻底击垮驾驶座上那个正独自背负着如此沉重十字架丶在无声落泪的男人。

巨大的心痛和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纪羽。

他只能死死地丶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个沉默的侧影,看着他帽檐下紧抿的唇线,看着他喉结在围巾包裹下极其艰难地滚动,看着他握在方向盘上的右手,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呈现出一种濒临破碎的青白色。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死寂和窗外亡魂般的风雪哭嚎中,一分一秒地艰难爬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充满了无声的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几分钟,也许是永恒。驾驶座上,那尊如同被冰封的丶沉默的“雪山”,终于极其缓慢地丶带着一种山体移动般的滞重感,动了一下。

不是转头,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丶仿佛卸下千斤重担般的塌陷。紧绷的肩颈线条,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极其缓慢地松懈下来,透出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

紧接着,一个声音,从帽檐和围巾的厚重阴影下,极其缓慢丶极其艰难地挤了出来。

那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像两块生锈的丶沾满沙砾的金属在相互摩擦,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浓重的丶令人心头发紧的血锈味和深入骨髓的疲惫。

它低沉丶浑浊,仿佛不是从喉咙里发出,而是从胸腔最深处某个积满了十年冻土丶尘灰和无法愈合的伤痛的角落,被硬生生地挖掘丶拖拽出来,带着沉重的枷锁和冰棱的寒气,沉沉地碾过凝固的空气,砸在纪羽的耳膜上:

“我爸……”他停顿了一下,喉结在围巾的包裹下剧烈地滚动,仿佛在吞咽着极其苦涩的东西,“……是矿队的爆破手。”

声音干涩丶平板,没有任何修饰,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丶遥远的事实。

但正是这种刻意压抑的平静,像一层薄冰覆盖在汹涌的暗流之上,更让人感受到其下深藏的丶足以吞噬一切的巨大痛苦。

纪羽的心猛地一缩,屏住了呼吸,连攥紧的拳头都忘记了松开,指甲更深地陷入了掌心的皮肉。

爆破手……那个在黑暗丶潮湿丶充满粉尘和致命瓦斯的矿洞深处,与死神共舞的职业!每一次点燃引线,都是在刀尖上行走。

他脑海中瞬间闪过在废弃矿洞里看到的那些冰冷刻痕,闪过在检查站旧报纸上惊鸿一瞥的“矿难”标题。

戊雨名似乎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又像是在积蓄力量。帽檐的阴影纹丝不动,只有那紧握方向盘的右手,手背上虬结的青筋如同苏醒的怒龙般更加清晰地凸起丶搏动。那覆盖在方向盘真皮包裹上的手指,指甲因为过度用力而深深陷了进去。

坚硬的指甲边缘与柔韧的皮革发出一种细微却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嗤啦!深色的真皮表面,竟被硬生生剐出了几道清晰可见的丶月牙形的深痕!仿佛那方向盘不是冰冷的机械,而是扼住他咽喉的命运之手。

“十年前……”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更加沉重,仿佛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的重量,从冻土深处艰难地拔出,“……黑风口大雪封山。矿洞……已经挖到了最深处,岩层结构……不稳。队里……人心惶惶。”

他的叙述断断续续,充满了长时间的丶令人窒息的停顿。每一个停顿都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吞噬着话语,也吞噬着听者的呼吸。

纪羽感觉自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每一次停顿都让他心脏停跳一拍。

“塌方那天……”戊雨名的声音骤然变得更加嘶哑,仿佛声带被砂轮狠狠打磨过,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颤抖,“……他本该轮休。”

“本该轮休”。

这四个字,像四把淬了冰的匕首,狠狠扎进纪羽的心窝。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脊椎骨窜起,直冲头顶!命运那残酷的丶充满恶意的戏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纪羽的脖颈。

一个本该远离死亡的人,却因为某种阴差阳错,被永远留在了黑暗的地底。这比任何英勇的牺牲都更让人感到绝望。

“他……”戊雨名的喉结在绷带和围巾的双重包裹下,极其剧烈地丶痛苦地痉挛起来。那痉挛的幅度如此之大,甚至带动了他整个肩颈都出现了细微的震颤。

仿佛他正在用尽全身力气,吞咽着满口锋利冰冷的玻璃渣子,每一次吞咽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他的声音被这巨大的痛苦堵在了喉咙深处,变成了一种破碎的丶嗬嗬的气音。

帽檐阴影下紧抿的唇线,绷紧到了极致,嘴角无法控制地向下撇着,那道悲怆的弧度更深了。

纪羽的心被狠狠揪紧,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下意识地再次伸出手,指尖颤抖着,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冲动,想要抚平那痉挛的喉结,想要分担那无法言说的痛苦。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被围巾包裹的脖颈时——

戊雨名猛地吸了一口气。

那吸气声短促丶剧烈,带着破风箱般的嘶鸣,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这口气息强行冲开了堵塞的喉咙,将後面的话语,如同带血的箭矢般,硬生生地射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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