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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第1页）

照片

那一点如同羽毛拂过指尖的温热触感，带着戊雨名指腹特有的粗粝感，像一枚烧红的钢印，瞬间烫穿了纪羽竭力维持的“沉睡”僞装，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的丶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巨响，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眼球深处那沉闷的钝痛。血液如同滚烫的岩浆，轰然冲上头顶，又在四肢百骸迅速冷却成冰。

他死死地咬住口腔内侧的软肉，浓重的铁锈味在舌尖弥漫开来，才勉强压制住身体本能的颤抖和几乎要冲破喉咙的惊喘。

黑暗中，感官被无限放大。他清晰地感受到戊雨名那如同实质的丶带着审视和探究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光，穿透了墨镜的深色镜片和紧紧缠绕的围巾，牢牢地钉在他的脸上。

那目光沉甸甸的，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仿佛能剥开他所有的僞装，直视他此刻狂乱的心跳和几乎要爆炸的震惊。

为什麽？他为什麽要碰我的手？是在确认我是否真的睡着了？还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解释的丶下意识的靠近？

巨大的疑问和那指尖拂过带来的丶如同电流般的悸动感，在纪羽黑暗的心湖里疯狂地翻搅丶碰撞。

他像一尊被钉在砧板上的猎物，僵硬地靠着冰冷的车窗，在绝对的黑暗和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无声地煎熬着，每一秒都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短短几十秒，也许漫长如一生，那两道如同探照灯般的目光终于缓缓移开了。紧接着，是衣物摩擦发出的丶极其轻微的窸窣声——戊雨名似乎调整了一下坐姿，身体微微退开了一些距离。

随即，引擎的轰鸣声陡然增大了一些，车身重新开始颠簸前行。车轮碾过积雪的咯吱声再次成为主导的背景音。

纪羽紧绷到极限的神经，终于在这微小的距离变化和重新响起的引擎声中，获得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他依旧不敢动弹，甚至连呼吸都刻意放得更加绵长丶更加平稳，仿佛真的陷入了深沉的睡眠。但胸腔里那颗狂跳的心，却久久无法平息。

指尖残留的丶那短暂而轻柔的触感，像一枚滚烫的烙印，反复灼烧着他的神经，每一次回想都带来一阵新的丶令人心悸的战栗。

时间在颠簸丶黑暗和持续的钝痛中缓慢流逝。纪羽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不仅是身体的，更是精神的。昨夜的风雪丶旧书店的冲击丶雪崩遗迹带来的震撼丶雪盲的剧痛丶以及刚才那如同惊雷般的指尖触碰……

所有的情绪和经历如同沉重的铅块，一层层压在他的灵魂上，让他透不过气。意识在昏沉和清醒的边缘反复挣扎，最终，在引擎单调的轰鸣和身体极度的透支下，渐渐滑向了真正的丶混沌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奇异的丶带着硫磺气息的丶湿润而温暖的气流，如同温柔的手，轻轻拂过纪羽被冰冷布巾覆盖的脸颊。

他迷迷糊糊地动了动，眼球的钝痛似乎减轻了许多，只剩下隐隐的酸胀和异物感。覆盖在眼睛上的湿布巾早已变得温热，失去了最初的冰凉舒缓效果。

他下意识地动了动手指，感觉到那副冰冷的墨镜依旧稳稳地架在鼻梁上。

“醒了？”戊雨名低沉的声音在很近的地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纪羽的意识瞬间回笼！他猛地想起昏睡前的所有事情——雪盲的剧痛，戊雨名的紧急处理，那黑暗中轻柔拂过指尖的触碰……心脏再次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他喉咙干涩，想应一声，却只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

“雪停了。试试能不能慢慢睁眼，别对着光。”戊雨名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像在陈述一个既定流程。

纪羽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心跳。他小心翼翼地丶极其缓慢地，擡起依旧有些僵硬的手指，摸索着，一点点解开了缠绕在头上丶早已松散的围巾。

厚实的羊毛围巾被取下，带着戊雨名浓烈的丶混杂着风雪和机油的气息，沉甸甸地落在他的腿上。然後，他摸索着，轻轻揭开了覆盖在眼睛上的那块已经温热的湿布巾。

眼前依旧是墨镜带来的丶深沉的黑暗。但透过深色的镜片，他隐约能感觉到外面不再是之前那种毁灭性的强光，而是一种相对柔和的丶弥漫着水汽的微光。

他犹豫了一下，指尖颤抖着，轻轻搭在了冰冷的墨镜镜腿上。

“慢点。”戊雨名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提醒。

纪羽屏住呼吸，动作极其缓慢地丶如同拆解一枚随时会引爆的炸弹般，小心翼翼地将墨镜从眼前摘了下来。

瞬间！

一股比想象中强烈许多的光线，伴随着湿润温暖的硫磺气息，猛地涌入了他刚刚适应了长久黑暗的双眼！

“嘶……”纪羽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又想闭眼。眼球深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和强烈的酸胀感，视野里瞬间爆开无数跳跃的金星和模糊的光斑，如同被打碎的万花筒，整个世界都在剧烈地晃动丶旋转！

他慌忙用手捂住眼睛，剧烈的眩晕感和恶心感猛地涌了上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别急！低头！看脚下！”戊雨名低沉而急促的声音如同定海神针，瞬间穿透了纪羽混乱的感官。

纪羽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立刻低下头，死死地闭上了刺痛的眼睛，将视线牢牢地锁定在自己脚下那一小片区域——越野车深色的脚垫上，沾着融化的雪水和泥泞的污渍。

视野被限制在极小的范围内，避开了大部分刺眼的光源。眼球剧烈的刺痛和眩晕感在闭眼和低头後，终于开始缓慢地丶一点点地平复下来。

视野中心那疯狂闪烁的金星和光斑逐渐消散，只剩下边缘还有些模糊晃动。强烈的酸胀感和异物感依旧存在，但至少不再有那种被灼烧的剧痛。

他保持着低头的姿势，大口地丶贪婪地呼吸着空气中那带着硫磺味的丶温暖湿润的气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劫後馀生的颤抖。冷汗浸湿了他的鬓角。

“怎麽样？”戊雨名的声音再次响起，似乎靠近了一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询。

纪羽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润了润干得发痛的喉咙，才勉强发出嘶哑的声音：“……还……还行……就是……有点晕……看不清……”他依旧不敢完全睁开眼，只是将眼皮掀开一条极其细微的缝隙，视线依旧牢牢地锁定在脚下的污渍上，像一只受惊後只敢窥探巢xue边缘的小兽。

“正常。慢慢来，别擡头。”戊雨名的声音平稳了一些。纪羽感觉到对方的气息就在身侧，那沉默而强大的存在感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隔绝在可能再次伤害他的光线之外。

纪羽依言，极其缓慢地丶小心翼翼地，开始尝试着一点一点地扩大自己视野的范围。

视线先是艰难地从脚下的污渍，移到了自己沾着泥雪的裤脚，然後是副驾驶座车门下方那沾满泥泞的金属踏板……

每一次视线的移动都伴随着眼球酸涩的胀痛和视野边缘轻微的晃动模糊，如同透过一层晃动的水波看东西。窗外的景象是模糊不清的大片乳白色光晕，夹杂着一些晃动扭曲的丶深色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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