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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羽紧绷的神经在这片暖意和心跳声的包裹下,一点点松弛下来。意识在温暖的黑暗中漂浮,困倦如同温柔的潮水,一波波涌上来。
就在他意识即将滑入睡眠的边缘时,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带着胸腔的震动,紧贴着他的後脑勺响起,如同梦中模糊的低语:
“你以前……是不是也这样跟队员挤过?”
声音很轻,几乎被风雪的咆哮淹没,却又因为紧贴的距离和胸腔的共鸣,清晰地传入了纪羽的耳中。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一丝连纪羽自己都未曾深究的丶隐秘的在意。
圈锢着他的手臂似乎微微僵硬了那麽一瞬。身後紧贴的胸膛里,那沉稳的心跳也似乎漏跳了半拍。
黑暗中,纪羽能感觉到戊雨名抵在他发顶的下巴轻轻动了一下,带来细微的痒意。
过了几秒钟,戊雨名的声音才再次响起,依旧是贴着後脑勺传来的震动,低沉沙哑,带着一种被睡意浸染的含糊,却异常清晰地回应道:
“嗯。”一个简单的肯定音节,像一块投入深潭的石子。
接着,他仿佛觉得不够,又补充了一句,声音更低了些,带着一种近乎回忆的平淡,却又在平淡之下隐藏着无法言说的沉重:
“有次带学生队,雪太大,六个男生挤一个睡袋。”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回忆那个混乱而狼狈的夜晚,“人摞人,喘气都费劲。”
黑暗中,纪羽静静地听着。
他能想象出那个画面:狭窄的空间里,六个被严寒逼到绝境的年轻人,像沙丁鱼罐头一样挤在唯一能保暖的睡袋里,彼此的身体在求生本能下紧紧相贴,呼吸交织,空气中弥漫着汗味丶恐惧和绝望的气息。那是一种纯粹的丶为生存而进行的物理取暖,冰冷而无奈。
一股莫名的丶强烈的情绪,毫无预兆地冲上纪羽的心头。
那情绪如此汹涌,带着一种近乎酸楚的独占欲和一种无法言说的委屈,瞬间冲垮了他因温暖而生的昏沉睡意。他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他猛地向後更紧地靠去,後背几乎要嵌进戊雨名的胸膛里。
同时,他侧过脸,将冰凉的脸颊用力地丶紧紧地贴在了戊雨名因低头而靠近的丶同样温热的脸颊上。皮肤相贴的瞬间,传来一种微妙的丶令人心悸的战栗感。
他几乎是用尽力气,从紧抿的唇间挤出几个字,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执拗和从未有过的直白:
“跟我不一样。”
纪羽那句斩钉截铁的“跟我不一样”,如同投入死水的一块滚烫的石头,在戊雨名的心湖里激起了无声却剧烈的震荡。
黑暗中,他清晰地感觉到身後紧贴的胸膛,那沉稳如常的心跳,在话音落下的瞬间,极其明显地丶沉重地搏动了一下,仿佛被无形的重锤狠狠擂击。
圈锢着他的手臂,那如同钢铁般不容置疑的力道,在这一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没有松开,却也没有更紧。那是一种瞬间的凝滞,一种力量的悬停,仿佛主人也陷入了某种突如其来的丶无法掌控的愕然。
紧接着,一种极其细微的丶难以察觉的紧绷感,如同水纹般从那手臂的肌肉深处传递过来,透过厚厚的衣物,清晰地印在纪羽的腰侧。
那不是戒备的僵硬,更像是一种被猝不及防地刺中了内心深处某个柔软角落的丶本能的反应。
时间在绝对的黑暗和喧嚣的风雪声中,似乎被无限拉长了。
纪羽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在耳膜里鼓噪。他侧脸紧贴着对方温热的脸颊,这个过于亲昵丶近乎僭越的动作,在冲动脱口而出之後,才後知後觉地带来了强烈的羞窘和不安。
脸颊相贴处传来的皮肤温度和胡茬的微刺感,此刻变得异常清晰而灼人。
他几乎能想象出戊雨名此刻的表情——眉头紧锁,眼神锐利如刀,带着被冒犯的审视,或者更糟,是毫不掩饰的嘲弄?
就在纪羽几乎要被这沉重的丶令人窒息的沉默压垮,几乎要仓皇地退开,用一句“我胡说的”来掩饰这不合时宜的直白时,抵在他发顶的下巴,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然後,一个低沉的丶带着浓重鼻音丶仿佛被睡意和某种更深沉情绪浸染过的声音,紧贴着他的头顶,混着温热的呼吸气流,缓缓地飘了下来。
“嗯。”
只有一个字。短促,沙哑,像一块投入深潭的丶裹着厚厚苔藓的石头。没有情绪,没有追问,也没有纪羽预想中的任何反应。仿佛只是对一句无关紧要的话,一个无意义的音节,做出的最本能的回应。
但就在这个“嗯”字落下的瞬间,纪羽感觉到那圈锢在他腰侧的手臂,那刚刚还传递出紧绷信号的力量,奇异地丶极其缓慢地松弛了下来。
不是卸力,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丶如同暖流融化坚冰般的放松。
那手臂的线条不再像绷紧的弓弦,肌肉的轮廓在黑暗中变得柔和,将他更自然地丶更熨帖地拢向那个散发着惊人热量的胸膛。
紧接着,那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更加含糊,更加贴近睡梦的边缘,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清晰和肯定,如同最终落下的印章:
“不一样。”
三个字。
没有解释,没有修饰,只是重复了纪羽话语的核心,然後赋予它一个斩钉截铁的丶尘埃落定的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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