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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织网（第1页）

41.织网

罗秀珠原定次日离开海岛，她来见罗母，也就是点个卯，要说感情——当然也有。但较诸于自己生活的苦难，她要恨上很多人。最恨陈秀娥，如若真的为了她好，为什麽不一换到底？还不是为了她自己的私欲？见罗家把她培养的好，陈秀娥在顾家那边又不得人心，她要找体面，要寻依靠，最後就把盼头甩到她身上。明明她一切都好，父母恩爱，家境不说特别优越，但走到哪里都受人尊重，给予她的教育投资都是从不计较成本。还不错的一个家庭，她罗秀珠可以作为掌上明珠幸福一辈子的家庭，就被陈秀娥给剥夺了！陈秀娥在她面前再哭，她的心也不会软，但因为年少无知受了欺骗!陈秀娥给她物色的好对象！某某局长的公子，李文谦，多漂亮的名字，人也漂亮，说到底是个什麽货色？害了她一辈子！跟前的这位养母呢？口口声声说爱她，口口声声舍不得，最後还不是舍得了？把她一个人丢在四五线的小城市里自生自灭！

她不可能甘心。

当天晚饭，养父罗钦带来的同事陈凯，一件与父亲类似的行政夹克，稳重的藏蓝色，戴眼镜，斯斯文文中也有些气度。秀珠急迫离开的心情顿时缓了缓。一般家庭养不出这种气度。罗秀珠在官家关系网中熟烂了，嗅觉灵敏，她相信自己的判断。倒在饭桌上没有深入了解。饭後只道，爸爸身体不好，喝了中药休息一下，我就不打扰了。

罗母紧张地拉住她的手：“怎麽？不住家里？”

罗秀珠凄皇，双眼蒙泪：“这里有我的房间？只有茜茜的吧，睡她的房间.....她会有芥蒂，妈，我还是别让你为难了。”

罗钦仰靠在竹椅上抽一根中南海，烟雾有些呛，对眼下的情景并未表达更多的意见，拍拍扶手，像是要去楼上书房。恰时陈凯道：“在市内定了酒店？哪一家？”

秀珠望了他一眼：“不用客气，我打车过去就好。”

楼梯走一半的罗钦终于发话了：“秀珠也是第一次来这里，人生地不熟的，陈凯，麻烦你送一送，可以吗？”

他回头望了秀珠一眼，秀珠却有点不敢接他的眼神。这位养父，疼爱她时是真疼爱，无情是也是真无情。亲手养育了十六年的女儿，说还就还。秀珠一直以为自己很了解这位“爸爸”，儿时在爸爸膝盖上撒娇，罗钦好耐心地给她念绘本，讲中国近现代史，她不爱听，但喜欢爸爸的声音，所以老要他念，只是从来没听进去过。她喜欢的是绘画丶音乐丶阳光和小鸟，喜欢呼朋唤友地热闹，喜欢衆星拱月的那种光芒，但爸爸爱清静，爱历史，爱工作。

罗秀珠感觉那一眼被看穿了，心中惶然，但机会就在眼前，不能轻易放过任何一次机会。

陈凯情商非常高，相处三天後，罗秀珠得出这个结论。好也不好。没有女人不慕强。跟陈凯在一起的时间十分轻松愉悦，他讨好女人也是不动声色。绝不会像李文谦那样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在泡女人。李文谦玩得花，玩得下流，控制不住自己的下半身，总体来讲，是一个愚蠢的男人。二代的身份让身边的人都捧着他，他也乐于被人捧，一旦谁不捧他，他的脸色比谁都难看。说到底，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小孩。陈凯更精明，更得体，微笑时很有魅力。缺点是，这种人往往更实际，要想拉他入网可要耐心和心思。这让她想到顾城。只是如今的顾城，今非昔比，客套虚僞已经不挂碍你能品出来。

陈凯去机场给秀珠送行，准备了一条lv的披肩，一小份水果，以及京城某医生的联系方式。

“有事不要跟我客气，你一个女人带孩子在外求医，太辛苦。”

至此，两人只有无形的暧昧与好感，罗秀珠把陈凯挪进可攻略考虑的范畴内。

飞机直达东城，秀珠赶往医院，李文谦抱着儿子盼盼哄，见了她，登时拉下脸色：“儿子也不管，去哪里了？”

秀珠冷漠地放下东西，摸了摸脖颈上温软的围巾，无数恶语从肚腹中磅礴喷涌，但忍了忍，没说出来。

“不是有护工麽？你以为我出去潇洒？不会，我还想着我们的前程。”

李文谦神色一动，连连抱歉：“对不起，是我的错，你说说咱们的项目？”

秀珠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出来转一圈没有发现丈夫的行李，心下冷笑，知道他还不至于父慈到过来陪盼盼的床，估计已经入驻酒店。她不想他在这里多待，眼不见心不烦，但要把人支走，还得抛出利益的鈎子。

“你出来，我们到楼下的餐吧去。“

李文谦说好好好，把孩子交给护工，兴奋地跟妻子到医院内部的餐吧，环境一般，进出的都是带手环的病患，他按耐着焦虑也不想多待，嫌晦气。

“你那老相好那边有信了？“李文谦口出恶语时也是笑眯眯地，很真诚的一双眼，不知骗了多少无知少女。

“不要信口胡说。“

“哎呀，别生气，我开玩笑，是你妈说你们俩高中的时候还有一段嘛。”

秀珠噎下咖啡，没否认。她不想否认，如今能够成为顾城的“前任”，也是宣扬与谈判的资本。至于当时到底如何，连罗秀珠自己都模糊了。如果他对她没好感，为什麽要答应给她补课？明明两人相处得很好，明明她踮起脚尖的那一吻该要近在咫尺，怎麽突然就说变脸就变脸？她相信他是喜欢过她的！不过是陈秀娥那段认亲戏码，把这一切都毁了!她不再是谁的掌上明珠，而是一个二婚或者三婚尖酸刻薄面容女人的女儿，还得寄人篱下！也不是没好处......能跟顾城同一屋檐下，她是希冀过幻想过。结果等她过去，顾城已经提前离开上大学去，往後根本没再回来两次！

秀珠说顾城能把事业做成这样，你觉得他会是个容易心软的男人？

李文谦冷脸下来：“说来说去，你到底想说什麽？”

秀珠笑，安抚他：“别误会，我的意思是还需要点时间，这麽多年没见，需要时间把关系拉回去，也不能光打感情牌吧，好多关系要走动，我手里的资金早已不够。”

李文谦不说话，罗秀珠继续道：“我们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别说你那项目，就说盼盼的治疗费，本来就是个无底洞。还好找对了医生，如今有希望了。这是顾城帮的忙。你懂吗？”

李文谦说我不懂，秀珠挑眉，慢悠悠地：“那我把话说明白吧，你爸妈对我怎麽样，你心里清楚。在这个家里，我是一点地位都没有，跟你结婚就放弃了事业，生养两个孩子把我牢牢挂住，跟社会脱节。说到底，项目如果只是你的，你觉得我有动力给你忙前忙後？”

半个小时後，李文谦败退，答应项目招商引资成功，给罗秀珠三成公司股份，分红另算。

秀珠将白纸黑字收起，狠狠地吐了一口气。几分钟後，李文谦的转账也到位，秀珠盯着那串数字，结账去商场。她给自己买了一双华天伦奴的高跟鞋，另加两条宝蓝色领带。一条快递给海岛的陈凯，一条包扎好塞进包里，预备与顾城会面时送给他。柜姐一直拿眼神打量她，等她在账单上签完字後，才大喜大惊到：“秀珠！真的是你！”

罗秀珠搁下签字笔，婉约着面孔：“你是.....”

“崇州一中，你转学过来的，咱们一个班，我是王静啊！”

王静热络地重新倒了一杯热茶，絮絮叨叨地，全是羡慕崇拜的言语，当年你结婚我也去了，那场真是咱们崇州的世纪婚礼！听说你生给李局长家生了两个儿子，真是人生赢家呀！

罗秀珠沉浸在过往虚假的辉煌中，是真的辉煌过，不过烟花易逝。

“你怎麽在这里上班？”

王静黯然，有点不自在：“当年那事，你有你做主任的继父撑腰，我们普通人家......能怎麽办？一中待不下去，去了六中，太早谈恋爱，被一个王八蛋骗到手了。毕业就办了酒席。”

罗秀珠笑笑，她一点都不关心王静如何，留了电话号码，说改天一起出来吃饭。这电话，当然她不可能接，饭也不可能吃。

顾城手机震动，收到一条短信，是罗秀珠在东城机场落地的讯息。然後是她的来电。

直到第三个来电，他才接起电话：“抱歉，刚才在开会。孩子那边还好吧？”

罗秀珠感谢万分，一定要请他吃饭道谢。顾城的手指有条不紊地敲打着桌面，外面是碧蓝的天色，万里无云的好天气，行走于政商两届的人惯爱织网。他爱织网，从小就会。罗秀珠绝对不是一个认输的女人。越是过得不好，越是有可能撵上来。只要他在东城，只要他和罗西在东城，迟早她会找到他们跟前来。俗话说光脚不怕穿鞋的，谁知道她最终会做到哪一步？他必须走在她前头来织网，杜绝一切隐患。

“今晚？我这边有饭局，实在不方便.....”

罗秀珠早已做好被拒绝的准备，但不要紧，总有一回他碍于人情，会答应一次，结果电话那头道：“这样吧，你不介意的话，刚好我这里差一位女伴，不如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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