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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辰辛直接带着他去住了院,是岑初雁家的医院,环境干净放心,也方便柏辰辛陪护。
出了这样的事,柏辰辛根本不敢扔下郁泠一个人在医院,每天和他同吃同睡,有什么工作都在病房的隔间里处理。
庞薇气冲冲地奔到医院,本来想指责柏辰辛恋爱脑当甩手掌柜,看到郁泠的情况,想骂想劝的话都咽回去了。
她站在门外,偷偷看房间里床上一动不动的身影,眉头皱得紧紧的:“怎么回事啊?前两天不是还好好的吗,我们俩还去吃了火锅喝了奶茶。”
她又看一眼,心里的难受压抑不住,转过头不忍再看。
“小泠的状态很不对劲,初雁很久以前就说过,怀疑他有些心理上的问题。”郁泠最近还是头疼身子疼,吃什么吐什么,一天下来都摄入不了多少营养,柏辰辛变着法儿给他做好吃的,又衣不解带地照顾他,根本顾不上收拾自己,此刻下巴处冒出了一截浅浅的胡茬,看着也是憔悴。
“初雁刚去了国外处理他们家的一些事,抽不开身,说会尽快处理完到这里来。小泠抗拒陌生人的接触,如果是初雁的话,他应该更容易接受一点。”
庞薇是工作的同事也是私下的朋友,柏辰辛不打算瞒她。
“因为忙着照顾小泠,工作上的事我分身乏术,这一点我得和你还有所有同事道一声歉。其实,从成立工作室以来,我好像就没尽到领队的责任,一直都是你和刘助、徐哥挑大梁,辛苦你们了,加工资。”
庞薇叹了口气:“是啊,但你也不容易嘛。实在不行,工作室还是按之前的计划,暂缓一下展进度。徐哥已经签了两个挺有天赋的小孩,就让他专心带这两个,至于其他的工作,就先压一压。遇到好苗子,照样带,我多管一管,尽量不让你操心。”
柏辰辛动容:“谢谢。”
“这有什么,这么多年的老熟人了。”庞薇说,“但是这对话怎么这么熟悉呢。啧,小泠和你的工作室,都是命途多舛啊。”
庞薇放下花束和水果,和郁泠说了会儿话。
郁泠倒是还有精力回应,问什么就答什么。可庞薇看他疲惫的眼睛,明显就是精神不佳的样子,于是很快就找了理由告辞走了。
她离开后,病房再次安静下来。
郁泠像被抽走灵魂的行尸走肉,又像一片不肯着地的羽毛,脆弱又沉默。
柏辰辛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坐在小沙上,拿水果刀给郁泠切橙子。
郁泠讨厌病房里出现太响的声音,听得多了会很烦躁,甚至朝柏辰辛过火。
完火又觉得自己太过分,柏辰辛是无辜的,他其实动作已经很轻的,自己还要因为内心的烦躁迁怒他。
郁泠更沮丧了,甚至有些自厌:看,原来我就是这么一个不堪的人,这样随意地责怪别人,让别人无端承受我的恶意。
他恶心想吐的时候会控制不住地流眼泪,不吐的时候就不太肯哭,强忍着泪意,控制不住才哽咽几声,又因为憋得难受,连连咳嗽了好几声。
等柏辰辛小心翼翼地回到房间,郁泠喊住他,用略带嘶哑的声音给他道歉,眼圈通红。
明明情绪已经糟糕到了极点,还要逼自己认真地说一句“对不起”。他在这方面理智严格得过分,从不许自己仗着消极情绪就把迁怒别人当作心安理得。
柏辰辛怎么可能舍得怨他,他巴不得郁泠把情绪泄出来,憋在心里对郁泠的身体没好处。
郁泠靠在他怀里没出声,良久,柏辰辛觉自己肩头衣物湿润。
这是一场无声的潮湿。
就这样过了两周,郁逢君突然给郁泠打来了电话。
郁东河去世了。
率先知道消息的是柏辰辛,是他接起了郁逢君的电话。
电话那头,郁逢君只说了郁东河是半夜悄悄走的,手里捏着一条绿钻项链,搭在心口。
他们天天在郁东河身边照顾,却从来不知道他一直贴身藏着这东西,直到弥留之际才拿出来。
郁逢君一看见就认出来了,这是许清晏生前最爱的几条项链之一,郁东河应该已经珍藏了很久。
郁泠之前见过郁东河就大受刺激,柏辰辛不敢再冒这个险。
可他刚和郁逢君聊完回到病房,就看到郁泠从床上坐起来看着他,眼神里满是了然:“郁总去世了?”
柏辰辛瞒不过他,尽量用平常的语气说:“嗯。”
郁泠让他多说一些细节,眼神格外执拗。
柏辰辛就说了那条项链。
郁泠听完沉默,轻轻地“呵”了一声,柏辰辛听到他几不可闻地感叹了一句:“原来是这样。”
第二天,郁泠消失了。
他很突然地联系了郁逢君和郁逢歌,没有找什么理由,只是让他们过来。
郁逢君和郁千桃在料理郁青。郁逢歌拿着手机一脸惊讶地过来找他,还在不自觉冷战的兄弟俩面面相觑。
对郁泠的感情和态度,他们都很复杂。
人都是复杂的。许多的事落到人身上,直教人怨怼悲怒,恨不能生啖其肉。可当一川草枯,满城絮止,爱意仍之死靡它。
他们真切实意地恨过怨过,可到底怨恨的是郁泠还是当年无能的自己,如今几乎没脸去回想了。
也许是对郁泠浓浓的愧疚,也许是抱有最后一丝侥幸与奢望——他们无法拒绝这个请求,哪怕它看起来像个“三无”产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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