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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娘
一阵风吹过,老旧的木门微微晃动,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屋檐下空荡荡的燕窝啪嗒掉在地上,棉屑碎枝摔得到处都是,在鸦雀无声的街道上显得分外突兀。
枯黄的落叶打着转儿悠悠飘过两人肩头,邱寒松的表情也严肃起来,他压低声音:
“有埋伏?”
“现在还不能断定,”叶怀瑾摇摇头,当机立断道:“绕外围进去,不要从正街走。”
两人把马车丢到草丛里,屏气凝神,踩着湿软的泥土一点点远离这里,又绕了一圈从小道拐进城,在路过一处茅草屋时,叶怀瑾眼尖地瞥见屋後有未燃尽的豆萁,意识到还是有百姓在,心情稍稍放松了些,然而这刚放下去的心在看到河边的惨状时又陡然升起,脸色发白,浑身冰冷地僵在原地。
“这丶这是——”
邱寒松那竭力抑制但依旧按捺不住惊怒的声音响起,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见那深深浅浅的河渠间,赫然躺满了人类的尸体,脚下的泥土渗着暗红色,不知是吸收了多少血液,蓬乱的芦苇杂草中飘来了若隐若现的腐臭味,空中盘旋着黑豆大的绿眼苍蝇,叶怀瑾一边挥一边小心翼翼走过去,蹲下身仔细查看。
尽管心里还抱着几分期冀,但勘察的结果却很遗憾地和她的猜想一模一样。
“果然……”
这些人无一例外是脸颊凹陷,衣着朴素,身形瘦削,有的手里甚至还捏着种田的锄头,指头布满老茧,很明显是当地的百姓,可他们却被谁残忍地杀害了,面容狰狞,死相扭曲,裸露在破烂衣衫外的皮肤布满伤痕,尸体就这样毫无遮掩地被遗弃在这里,若非他们今天意外路过,恐怕会一直这样风吹日晒直到变成森森白骨。
“别让我逮到那些畜牲……”
叶怀瑾咬牙,结合一路上打听到的情报和方才在镇上看到的荒凉景象,心里对凶手的身份已经隐隐有了猜测,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从不远处传来,细长干瘪的芦苇微微晃动,灰黄的苇碎簌簌落到地上。
“怀瑾,那是……”
邱寒松惊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透过芦苇丛望去,荒芜的田野上出现了一个年轻女人,她正边走边轻巧弯腰,在那些尸体上翻捡着什麽,全神贯注到完全没有注意叶怀瑾等人的存在,娴熟的模样一下子就让叶怀瑾心头火起,再定睛一看,发现她脸颊饱满,牙齿白皙,一点不像挨过饿的样子,和地上瘦骨嶙峋的百姓尸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危险地眯起了眸子。
“——你在做什麽?!”
悄无声息地逼近,叶怀瑾一把掐住她的手腕,疼得女人当即叫出声来,她惊慌失措地擡头,露出姣好的一张脸:
“你丶你们是谁?你们为什麽在这里?”
“这话该我们问你吧,鬼鬼祟祟在这里干嘛,这些百姓遭遇了什麽,是不是和你有关?”
叶怀瑾不费吹灰之力地控制住她,居高临下地审问道,女人瞬间吓懵了,手里的东西刷啦掉了一地,这时两人才注意到,她刚才在尸体上翻找的并非是金钱衣帛之类,而是……
“…这是什麽?”
盯着地上七零八落的一堆灰扑扑布片,叶怀瑾有些茫然,手上动作不由松了松,女人赶紧挣脱开,却并没有趁机逃走,而是手忙脚乱地将这些布片捡起,小心翼翼地抱进怀里。
“你们,可能是误会了,我不是什麽坏人……”
经这一遭,女人也反应过来两人可能把她当做摸死人东西的小偷了,连忙解释道:
“这是莲平村的习俗,出门前,家中年纪最大的老人会在衣领内衬缝上一块方方正正的红布,寓意平平彩彩,希望子孙们能安全归来,谁知道如今……我就想着用这个代替他们的身体,埋进土里堆个坟,总归比现在这样好些。”
“知道的这麽清楚,你认识这些死者?”
女人一顿,有些局促地摸了摸手背,垂下头:
“我原本和他们就是一个村的人,只是自从我随阿林丶一个朋友搬走,就再也没回来过,没想到再次见面就……”
叶怀瑾稍稍放开了她,後退一步,静静看她将在场所有尸体衣领後的红布撕下来,收拢在一起後艰难地挖起了土,见她当真只是想堆个坟,叶怀瑾便也和邱寒松一起上前帮忙,在将一块平滑细长的石头插上去权作墓碑时,她状若无意道:
“你家里就你一个人?你的朋友呢?”
“唔,我是一个人出来的,阿林他在家里……”
女人刚开始还有些警惕,但随着土坟堆好,两个年轻人看着又态度温和,气度不凡,便也渐渐放下戒心,说起了她的情况,原来她叫慧娘,出生在莲平村,父母都是打渔为生,但几人聊着聊着她脸色忽然一变:
“他们来了,快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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