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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屋落脚（第2页）

孟阿翁摇头，语气平和却不容置疑：“你们今晚就走，带着采薇和蘅芜，去你娘家看看。”

“现在去？”孟听松一怔，“天快黑了……”

“越是天黑前走，越好。”孟阿翁打断他，语气柔和中却藏着坚定，“你娘家就在这城西北角，走过去不过两炷香的工夫，不耽搁事。”

李漱兰顿住，神色复杂地看着父亲：“爹，您是打发我们走？”

孟阿翁笑了笑：“不是打发，是让你们带着孩子寻个好去处。”

他说着，望向远处城墙投下的昏黄影子，缓缓道：“你父亲是我旧年同窗。那时候我们都还年轻，困于举业不第，便常在茶馆酒肆间论古道今，是那种真正的交心朋友。後来我心灰意冷，做了个县主簿，他却仍游历各地，靠笔墨与眼力，做起了伞纸生意。听说他在花溪立了足，便为你们促成了婚事。”

“……只是他也走得早。”孟阿翁顿了一下，目中有一瞬暗色，“但你哥哥丶母亲还在，他那份家业，想必也还撑得起你们一家三口。”

李漱兰鼻头微酸：“那您呢？咱们一起去吧，没人说什麽的。”

“你们年轻，去是理所应当，我这个老头子，跟着去，只显得无事可做。”孟阿翁笑着摆摆手，语气带着一份倔强与慈爱，“再说了，我这一路跟着林姑娘走到此处，早就知自己归处在哪儿了。”

“林姑娘虽年轻，但心志坚定，有胆识有谋略，我这个老家夥，若真能帮她一点忙，也不枉读了一辈子书。”

他说着，站起身，轻轻拍拍孟听松的肩膀，“去吧，记得回来看我。”

孟听松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却还是点头应下。

“爹，等我们找着哥哥，一定接您去住些日子。”李漱兰低声道。

“好，好。”孟阿翁笑着应着，望着外孙女蘅芜采薇一左一右牵着母亲衣角，小小的身子藏在围巾里，也认真朝他招手告别。

孟听松背了口袋，牵起妻子的手。

火堆尚热，夜幕初落，他们一家人踏着雪地的残痕，朝着旧日亲缘的方向走去。

而孟阿翁转身回到篱笆院内，又坐回火堆旁那截木桩，拢着手掌，沉默片刻後，望着林青禾破瓦屋的方向，轻声自语：

“老朽这一生，做不成栋梁，也未能封妻荫子，唯愿再替这孩子挡挡风雪，也算尽了馀愿。”

*

而此时，林青禾正在破瓦屋里歇息。

这是五间破瓦屋里最小的一间，屋子小，却分里外两间，显然是最初屋主用心搭建出来的。

外间靠墙搭有一方木板床，正好供林青山歇息，角落也够摆放一些重要物资和剩馀炭火。内间仅能摆下两铺褥子，却难得地避风——林杏枝和小青麦已在里头铺设好毯被，将原本灰暗的小屋收拾得干净温暖。

小青麦正趴在窗边，看着外头雪影，回头见到林青禾，笑眯了眼。

“姐姐，我们今晚能在屋子里睡啦？”

林青禾笑着点点头，走过去将她搂进怀里，轻声说：“嗯，我们会在这里渡过冬天，不会再被冻着了。”

林杏枝把最後一块布钉上窗框，拍拍手站起身来，也轻声接话：“只要能遮风，就值千金了。”

屋外，炊烟已起，劈柴声丶笑声丶汤水咕嘟声交织在风雪後的清寒中。

林青禾拉开门帘，望着那一排排屋前生起的火堆，看着那些忙碌却不再慌乱的人影，忽然生出一丝踏实。

她知道，这不过是短暂的缓冲。明日之後，城中仍有诸多不安未定，而她，还要再一次思索整个队伍的去处与出路。

但今夜，她们终于不再颠簸于雪野之上。

这是一个可以落脚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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