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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烬里的馀温(第1页)

灰烬里的馀温

三年。时间像一把钝锈的锉刀,缓慢而残忍地磨平了戒同所那堵象征压迫的灰色高墙的棱角,最终在推土机的怒吼中将其化为一片狼藉的瓦砾与尘埃。曾经喧嚣鼎沸的舆论浪潮早已退去,留下湿漉漉的丶被遗忘的滩涂。而“齐氏集团”这个曾如参天巨树般盘踞地方经济命脉的庞然大物,在丑闻的飓风和法律铁拳的轮番重击下,早已从根基处轰然倒塌,枝叶零落成泥,只剩下一个被钉在耻辱柱上丶散发着腐朽气息的姓氏,在偶尔被翻起的旧闻里,引来几声唏嘘或唾弃。

这三年,也是齐嘉豪拖着这条被血脉至亲亲手打断丶永远无法复原的左腿,在物理治疗室冰冷的器械摩擦声和心理复健是平静却穿透灵魂的诘问中,一寸寸重新学习如何用一根冰冷的金属拐杖,去丈量这个面目全非丶布满荆棘的世界。昂贵的定制西装依旧妥帖地包裹着他挺拔的骨架,却再也掩不住内里那具被愧疚丶伤痛和永无止境的噩梦反复啃噬丶几乎只剩空壳的灵魂。曾经一丝不茍向後梳拢的头发,如今随意地垂落额前,像一道刻意拉下的帷幕,遮掩着眉宇间挥之不去的丶浓得化不开的阴翳。只有那双深潭般的眼睛,在长久的沉寂之下,偶尔会掠过一丝近乎偏执的锐利光芒——那是支撑他拖着这具残破躯壳活下来,支撑他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唯一执念,一个必须面对的丶迟来的审判。

市立精神病院如同一个巨大的白色方匣,沉默地矗立在城市远郊一片萧索的田野边缘。当黑色的轿车驶离最後一段喧嚣的主干道,拐进那条被高大法国梧桐枝桠严密遮蔽的僻静林荫路时,空气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鲜活,凝滞成一种沉重而冰冷的胶质。冬日的阳光是吝啬的,透过光秃秃丶虬曲如鬼爪的枝桠,在车窗上投下纵横交错的丶铁栅栏般的影子,随着车行不断变幻丶切割着车内狭小的空间。齐嘉豪靠着後座冰凉的真皮座椅,那根深色的金属拐杖斜倚在身侧,顶端冰冷的反光不时刺痛他的眼角。他微微侧过头,视线穿透蒙尘的车窗,看着那些越来越近的丶被高大灰墙严密圈禁起来的白色建筑群,方正丶冰冷丶毫无生气,如同巨大的墓碑阵列,在稀疏的树影後显露出全貌。喉结无声地上下滚动了一下,握着拐杖中段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绷紧,透出没有血色的青白。

探视的手续繁琐得像一场冰冷的仪式。护士站後,那位面容如同刀刻般严肃丶眼神锐利如鹰隼的护士长,慢条斯理地翻动着厚重如砖的登记簿,纸张摩擦发出沙沙的轻响。她审视的目光如同探照灯,在齐嘉豪递上的身份证明和那份由法院开具丶盖着鲜红印章的特殊探视许可文件上反复逡巡。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浓烈刺鼻的气味丶陈旧被褥散发的淡淡霉味,以及一种更难以言喻的丶属于精神类药物丶绝望情绪和封闭空间混合而成的丶令人窒息的沉闷气息,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宋弥章?”护士长的声音平淡无波,没有任何起伏,像是在念一个物品的编号,而非一个活生生的人名,“三区,重度封闭病房。”她推了推鼻梁上那副金属细框眼镜,镜片後的目光像两把冰冷的手术刀,精准地切割着齐嘉豪强装的镇定,“病人状态非常不稳定,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没有言语和非言语的交流能力,对任何外界刺激——光线丶声音丶触碰——都缺乏有效反应。探视时间严格控制在三十分钟。”她的语速不快,却字字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职业权威,每一个音节都像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齐嘉豪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深处,“记住,保持安全距离,严禁任何形式的肢体接触。不要呼唤他的名字,不要试图用任何方法唤醒他或进行刺激。你的出现,你的声音,对他而言,很可能只是背景里又一个无法理解丶无法处理的噪音源,甚至可能引发不可预知的应激反应。”那警告冰冷而残酷,剥开了所有可能的温情面纱,只剩下赤裸裸的丶令人绝望的现实。

“我明白。”齐嘉豪的声音低沉沙哑,像粗糙的砂纸磨过生锈的铁皮,带着一种被现实反复捶打後的疲惫和认命。他垂下眼睑,避开了护士长那仿佛能洞穿灵魂的目光,视线落在登记簿边缘一处微小的丶被磨得发亮的漆面上。

通往三区的走廊长得仿佛没有尽头,又或者,是齐嘉豪的脚步被无形的重负拖拽得异常缓慢。墙壁是令人压抑的丶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灰绿色,天花板高得有些空旷,嵌着一排排惨白的荧光灯管,发出持续不断的丶低沉而恼人的嗡鸣,如同无数细小的飞虫在颅内振翅。那股混合了消毒水丶陈腐气息和隐约排泄物味道的空气更加浓重,几乎令人作呕。更令人心悸的,是走廊深处某个紧闭的房门後,断断续续传来的丶模糊不清的呓语,时而高亢尖锐,时而低沉呜咽,像来自另一个维度的悲鸣,敲打着紧绷的神经。每一步落下,金属拐杖的橡胶底端点在光滑如镜的水磨石地面上,发出“笃丶笃丶笃”的声响,在这片死寂与混乱交织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突兀,也格外沉重。那声音仿佛不是敲在地板上,而是直接敲打在他空洞的胸腔里,是他拖着这具残躯和破碎的灵魂,一步步走向内心最终审判台的沉重鼓点,每一声都震得他灵魂发颤。

厚重的丶包裹着深蓝色软性材料的铁门被护士用磁卡无声地滑开。一股更加浓郁的丶几乎凝成实质的混合气味——浓烈的消毒水丶汗液丶陈旧织物的霉味丶精神药物的独特气息以及一种难以名状的丶属于彻底绝望的“人”的味道——如同有形的浪潮,猛地扑面而来,瞬间包裹了他。齐嘉豪的呼吸不由得一窒。

眼前是一个相对宽敞的活动区域,光线比外面惨白的走廊更加昏暗,仿佛被一层无形的灰翳笼罩。几把灰白色的塑料椅子被粗大的螺栓死死固定在地上,围着一张同样被固定住的丶边缘磨损严重丶布满无法擦净污渍的矮桌。角落里,蜷缩着几个穿着统一蓝白条纹病号服的身影,姿态各异,却有着惊人的相似:眼神空洞地望向虚空,焦距涣散;一个枯瘦如柴的老人无意识地啃咬着指甲,发出细微的“咔哒”声,指端早已血肉模糊;另一个中年女人则抱着自己的膝盖,身体小幅度地丶持续地前後摇晃着,嘴唇无声地快速开合,仿佛在与某个看不见的存在激烈争辩。这里安静得可怕,并非真正的无声,而是所有声响——压抑的呼吸丶无意识的低吟丶身体摩擦衣料的窸窣——都被一种巨大的丶抽离了所有生气的死寂所吞噬,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真空。

然後,在窗边那片被铁栅栏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光影里,齐嘉豪看到了他。

那道身影,如同磁石般瞬间攫住了他全部的视线和心神。

午後的阳光,经过高高在上的丶镶嵌着粗壮铁条窗户的过滤,变得稀薄而惨淡,吝啬地洒下几缕微弱的丶带着尘埃的光柱。无数细小的微尘在光柱中无声地翻滚丶沉浮,演绎着微观世界的喧嚣与永恒。就在其中一道光柱的边缘,一把同样被螺栓牢牢固定在地面上的灰白色塑料椅上,安静地坐着一个人。

宋弥章。

齐嘉豪的呼吸在那一刹那彻底停滞了。他拄着拐杖的手指猛地收紧,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轻微的丶令人牙酸的“咔哒”声,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这一瞬冻结成冰,又在下一秒被无形的巨锤狠狠敲碎,裹挟着尖锐的冰碴疯狂逆流,猛烈地冲撞着脆弱的心脏瓣膜,带来一阵阵濒死般的绞痛。

那不是他记忆中的宋弥章。记忆里那个少年,如同被一场滔天的泥石流彻底掩埋,连一丝可供凭吊的痕迹都未曾留下。

记忆里那个少年,敏感怯懦,眼神里藏着受惊小鹿般的惶惑,却也像一株带着清晨露水的青草,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悄悄展露着对阳光和温暖的丶小心翼翼的渴望。天台濒死时,他缩在锈蚀水箱的阴影里,身体颤抖得像秋风中的最後一片叶子,眼神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恐惧和认命;暴雨滂沱的街道上,被喻凯明紧紧攥着手腕亡命狂奔时,他苍白的脸上曾短暂地迸发出一种近乎新生的丶鲜活而灼目的光彩,仿佛挣脱了无形的枷锁;生日夜废弃实验楼的楼顶,在那个带着廉价啤酒苦涩和少年滚烫气息的初吻之後,他脸颊上飞起的丶如同晚霞般的羞怯红晕……那些鲜活的丶带着心跳和温度的瞬间,那些构成齐嘉豪隐秘世界里珍贵底色的画面,此刻被眼前这个枯坐的身影,以一种最残酷丶最彻底的方式,碾碎丶覆盖丶抹平。

椅子上的人,瘦。瘦得只剩下嶙峋的骨架,仿佛血肉精气都被某种无形的怪物吸食殆尽。宽大得离谱的蓝白条纹病号服,空荡荡地罩在他身上,像挂在一具粗糙的人形衣架上,随着他极其微弱的呼吸,布料在骨节突出的地方形成空洞的褶皱。露出的脖颈纤细得惊人,喉结的轮廓清晰可见,仿佛稍一用力就能折断。锁骨在单薄的布料下高高凸起,形成两道深陷的丶令人心悸的阴影沟壑。脸颊深深地凹陷下去,颧骨如同两座陡峭的山峰,突兀地耸立在苍白的平面上。皮肤是一种常年隔绝阳光丶缺乏血色的丶病态的惨白,薄得几乎透明,底下青紫色的细小血管脉络清晰可见,如同干涸河床上龟裂的纹路。

他微微歪着头,整个侧脸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线条脆弱得不堪一击。下巴尖削得如同锐利的锥子。嘴唇毫无血色,干裂起皮,微微张开着一条细小的缝隙,却没有任何气息或声音从中流出。眼神空洞得如同两口被彻底掘干丶只剩下冰冷石壁的深井。没有焦距,没有情绪,没有对外界光影声息哪怕一丝一毫的感知。那目光仿佛穿透了眼前冰冷坚固的铁栅栏,穿透了窗外灰蒙蒙丶了无生气的冬日天空,投向某个遥不可及的丶只有他自己那破碎精神才能抵达的丶荒芜而永恒的虚空。此刻,一道微弱的光柱落在他半边脸上,勉强勾勒出那清晰却脆弱得令人心碎的轮廓,另一半则完全隐没在深沉的阴影里,像一幅被无情岁月和深重苦难侵蚀得只剩下模糊框架的丶静止的丶失去了所有色彩的炭笔素描。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它固有的刻度,变得粘稠而凝滞。他像一尊被时光遗忘在冰冷角落丶落满灰尘的蜡像,被无形的丝线固定在这把椅子上,与这死寂的空间融为一体。只有胸腔极其微弱的丶几乎难以察觉的起伏,如同风中残烛最後一点摇曳的火苗,证明这具躯壳深处,还有一丝属于生物的丶极其微弱的电流在艰难地运转,维系着这具空壳与“活着”这最後一丝名义上的联系。

齐嘉豪就那样僵立在门口,冰冷的铁门在他身後无声地合拢,隔绝了外面世界最後一丝杂音。他像被无形的丶来自极寒之地的冰锥狠狠钉在了原地,连血液都仿佛凝固了。拐杖支撑着他身体的物理重量,却丝毫支撑不住内心那场瞬间爆发的丶足以摧毁一切的山崩海啸。护士长那冰冷刻板的警告言犹在耳,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凌扎在心尖——“可能只是又一个无法理解的噪音源”。他张了张嘴,喉咙深处像被滚烫的砂砾和粗糙的荆棘死死堵住,干涩灼痛,发不出任何成型的音节。那个在心底盘旋了千万遍丶带着无尽悔恨和痛楚的名字——“弥章”——在唇齿间沉重地翻滚着,却沉重得像一块无法搬动的巨石,最终只能无声地坠落回黑暗的深渊。

他最终只是极其缓慢地丶如同背负着千钧重担,拖着那条使不上力气丶每一步都牵扯着旧伤的残腿,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到离宋弥章最近的那把同样被固定在地上的塑料椅旁。金属拐杖被轻轻靠在冰冷的丶灰绿色的墙壁上,发出轻微的磕碰声。他小心翼翼地坐下,身体陷进坚硬冰凉的塑料椅面,尽量不发出任何可能惊扰这片死寂的声响。椅子的冰冷透过单薄的西装裤料,瞬间刺入肌肤,带来一阵寒意。他离宋弥章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近得能清晰地看到对方枯槁侧脸上每一道细微的纹路,看到他空洞眼眸里倒映出的丶窗棂铁条冰冷扭曲的影子,看到他搁在同样枯瘦膝盖上那双手——指节嶙峋突出,皮肤异常苍白,薄得几乎透明,指甲被修剪得很短很整齐,却透着一股非人的丶毫无生气的脆弱。

空气凝滞得如同固体。只有远处角落里,那个抱着膝盖摇晃的中年女人,口中持续发出一种单调的丶意义不明的哼唱声,像坏掉的八音盒发出的背景噪音,固执地填充着这片令人窒息的死寂。齐嘉豪的目光贪婪地丶又带着巨大到足以将他撕裂的痛楚,一遍遍描摹着宋弥章的轮廓,试图从那片彻底的死寂和空洞中,挖掘出一丝一毫过去的痕迹——哪怕是一瞬间无意识的蹙眉,一丝眼神的茫然闪动,甚至是一声轻微的叹息。然而,什麽都没有。那双曾经盛满怯懦丶渴望丶短暂光亮和最後绝望的眼睛,此刻像两颗蒙尘的丶劣质的玻璃珠子,光滑冰冷,隔绝了所有外界的光影和色彩,只剩下无边无际的丶令人绝望的虚无。

护士长那刻板而残酷的声音再次在脑海中尖锐地回响:“……没有交流能力……对任何外界刺激都缺乏有效反应……”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粘稠的沥青,从脚底无声无息地漫涌上来,一寸寸漫过齐嘉豪的膝盖丶腰腹丶胸膛,最终带来灭顶般的窒息感,将他彻底淹没。他以为自己早已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以为自己可以承受这迟来的丶最严厉的灵魂审判。却万万没想到,这彻底的遗忘,这将他视为不存在的丶彻底的漠视与虚无,竟比最锋利的刀锋剜心,比最恶毒的诅咒焚魂,还要残忍百倍!他宁愿宋弥章恨他入骨,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他,扑上来撕咬抓挠他,也好过此刻这种将他视为空气丶视为虚无的丶彻底的否定!这否定,不仅否定了他的罪,也否定了他们之间所有复杂而隐秘的过往,甚至否定了宋弥章自身曾作为“人”存在过的痕迹!

一股强烈的冲动驱使着他。他缓缓地丶极其艰难地擡起右手。不是去触碰宋弥章——那只是一种亵渎,一种对这片死寂的惊扰——那只手在距离宋弥章搁在膝盖上的丶枯瘦嶙峋的左手还有十几公分的地方就停住了,指尖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着。这只手,曾经可以那麽轻松地丶带着一丝隐秘的关切,在混乱的天台边缘拨通120,将他从死亡的悬崖边拉回一丝微弱的希望;也曾因为懦弱丶恐惧和那可笑的家族“体面”,在戒同所那扇沉重的铁门外,选择了无声的退後,成为了将他推入深渊的共谋。这只手,最终用僞造的文件将他拖出了地狱,却也阴差阳错丶无可挽回地将那团照亮他的火焰——喻凯明——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死亡深渊。这只承载了太多罪孽丶悔恨与无力感的手,如今连靠近这具空壳的勇气,都显得如此稀薄丶如此可笑。

就在他指尖颤抖,内心被这冰冷的绝望彻底冻结丶几乎要放弃这徒劳的凝视时,他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不经意地扫过宋弥章那件宽大得如同布袋的蓝白条纹病号服——右侧下摆口袋的边缘。

那里,极其不起眼地,露出了一点点金属的轮廓。

微小,暗淡,几乎被粗糙的布料褶皱完全掩盖吞噬。但齐嘉豪对那个形状丶那个弧度丶那个冰冷坚硬的感觉……太熟悉了!熟悉到刻骨铭心!熟悉到无数次出现在他撕裂的梦境和清醒时如影随形的忏悔之中!那是无数次被他在脑海中反复描摹丶反复诅咒丶反复试图抹去的印记!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呼吸在瞬间彻底屏住!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冲向了头顶,又在下一秒被无形的力量狠狠抽走,留下冰冷的眩晕和一片空白的耳鸣!

那是……打火机的顶端?那个被孙管教在戒同所储藏室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丶当着他的面,带着狞笑和掌控欲,用厚重的皮靴狠狠踩碎丶碾烂的旧Zippo打火机的……防风帽?!那个承载着喻凯明生命之火丶也承载着宋弥章最後一丝精神寄托的信物!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丶失控地擂动起来,撞击着脆弱的肋骨,发出沉闷的丶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咚咚”巨响,像战鼓在濒死的心脏上敲响。血液轰然冲上头顶,带来一阵灼热的眩晕感,又在瞬间如潮水般退去,留下冰冷的麻木和一片空白的耳鸣。他死死地丶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一点微小的金属反光,几乎以为自己因长久的痛苦和期待而産生了致命的幻觉!

怎麽可能?!那个打火机,他亲眼看着它被沉重的靴底踩踏丶变形!亲眼看着那坚硬的金属外壳在碾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丶崩裂!亲眼看着里面的弹簧丶火石丶棉芯像被肢解的内脏般飞溅出来,散落在肮脏冰冷的水泥地上!它应该早已成为城市某个垃圾填埋场深处的一堆锈蚀废铁,或者深埋在戒同所那片被推平的废墟之下,和那些不堪回首的痛苦记忆一起,被彻底地丶永远地埋葬!

可那露出的轮廓,那熟悉的丶带着冷硬棱角的弧度……齐嘉豪的视线如同被最强大的磁石牢牢吸住,再也无法移开分毫!他猛地想起护士长之前那看似无关紧要的丶例行公事般的补充说明——“这里的病人……尤其是一些重度封闭的……常常会无意识地收集一些……小东西。一颗形状特别的小石子,一片褪色的碎布片,或者……一些我们认为毫无意义丶甚至是危险的金属碎片……他们会紧紧攥着,或者小心翼翼地藏在口袋里……”

金属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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