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美书网

手机浏览器扫描二维码访问

以神血献祭（第2页）

巷子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雨丝还在无声地落下，远处老夫妇的呜咽变成了断续的抽噎，警员们不安地挪动着脚步。唯有宋弥章和喻凯明之间，形成了一片无声对峙的真空地带。昏黄的提灯光芒在两人之间跳跃，勾勒出宋弥章棱角分明的冷硬轮廓和喻凯明清瘦柔和却异常平静的侧影。

喻凯明沉默着。他微微垂下了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那温柔的笑意还在唇角，却像戴久了的面具，透着一股无法言喻的疲惫和沉重。时间在浓雾和血腥味中缓慢地流淌，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就在宋弥章几乎要失去耐心，准备再次施加压力时，喻凯明终于擡起了眼。

他的目光不再仅仅是温和，深处似乎有极其古老丶极其沉重的东西缓缓流淌而过，如同深埋地底的暗河，带着岁月沉淀的冷寂。他看向宋弥章，那眼神很复杂，不再有之前的平静，而是交织着一种洞悉世事的了然丶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忧虑，以及一种深沉的丶源自灵魂深处的疲惫。

“追寻力量的人啊…”喻凯明的声音很轻，轻得几乎要被雨雾吞没，却清晰地传入宋弥章耳中，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仿佛直接敲打在他的意识上，“总是会被最诱人的光芒灼伤双眼。你所渴望抓住的‘线索’，探寻的‘真理’，或许…”他微微停顿了一下，昏黄的灯光映着他苍白的脸和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一字一句，清晰而缓慢，如同古老的预言，又像是最恳切的警告：

“…本身就是一条通往深渊的捷径。”

话音落下，他不再看宋弥章，微微侧身，那盏昏黄的提灯也随之移动，光芒在他脚下投下一个小小的丶温暖的光圈。他朝着那对依旧蜷缩在墙角丶沉浸在巨大悲痛中的老夫妇，无声地丶却又无比坚定地迈出了一步。这一步，将他与宋弥章之间那短暂而充满张力的对峙空间彻底割裂开来。他将自己的背影留给了这位代表着市政厅冰冷权威的调查官，瘦削的肩线在昏暗中显得有些单薄，却透着一股难以撼动的丶守护某种东西的决绝。

宋弥章站在原地，冰冷的雨水顺着帽檐滑落，滴在他挺直的鼻梁上。他没有动，只是看着喻凯明走向那对沉浸在无边黑暗中的老人。银灰色的眼眸深处，冰封的湖面之下，有什麽东西被投入了一颗石子。那颗石子就是喻凯明最後那句预言般的警告——“本身就是一条通往深渊的捷径”。

力量？线索？真理？深渊？

荒谬。宋弥章的下颌线绷紧了一瞬。掌控力丶秩序丶真相——这些才是他赖以生存的基石，是他攀登权力阶梯的阶梯。这个故弄玄虚的古董店主，不过是在混乱的泥沼中沾染了些神秘主义的尘埃罢了。他那所谓的悲悯和看透，在绝对的理性和力量面前，不堪一击。

然而，一丝极其隐晦的丶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疑虑，如同黑暗中滋生的藤蔓，悄然缠绕上他精密思维的齿轮。喻凯明那双眼睛…那双温和表象下沉淀着无尽疲惫与古老重量的眼睛…还有那萦绕不散的丶仿佛能穿透皮囊直抵灵魂深处的阴冷窥视感…

他深吸一口气，巷子里混合着血腥丶湿腐和陈旧书卷的气息冰冷地灌入肺腑。混乱必须被终结，迷雾必须被驱散。无论深渊是否存在，他宋弥章，都必须成为那个站在迷雾之上丶掌控一切的人。

他最後看了一眼喻凯明蹲在老夫妇身边丶被提灯光晕温柔勾勒出的清瘦背影，然後猛地转身。黑色大衣的下摆在潮湿的空气中划出一道冷硬的弧线。

“回市政厅！”他的命令斩钉截铁，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瞬间驱散了巷口警员们脸上残馀的恐惧和茫然。“封锁现场，所有目击者重新问询，尤其是附近店铺，包括——”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扫过巷口转角那模糊的阴影，“那家‘旧时光’古董店。店主喻凯明，列为关联人物，查清他的一切背景，过往三天，不，一周内的所有行踪轨迹。我要知道他的每一分钟在哪里，和谁在一起。”

“是！宋调查官！”警长挺直腰板，大声应道，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宋弥章不再停留，迈开长腿，大步流星地走出这条被死亡和浓雾浸透的小巷。靴跟敲击石板的声音急促而有力，带着一种急于摆脱什麽无形桎梏的意味。市政厅那冰冷丶宏伟丶象征着无上权力的阴影，在前方的浓雾中若隐若现，像一头蛰伏的巨兽，正无声地张开它幽深的口。

他需要力量。一种能彻底撕开这重重迷雾，将一切魑魅魍魉暴露在阳光（尽管厄里斯罕有阳光）之下的绝对力量。一种能让他凌驾于这令人作呕的混乱之上的力量。直觉，一种近乎冷酷的直觉告诉他，答案，就藏在那座巨大石砌建筑的心脏深处，藏在那传说中只有最高权限才能踏足的地下秘库。那里尘封着厄里斯城最古老丶最禁忌的秘密，或许，也尘封着他此刻最迫切需要的东西。

回到市政厅那空旷得足以産生回音的冰冷办公室，宋弥章反手锁上了沉重的橡木门。隔绝了外界的嘈杂和窥探，室内只剩下壁炉里木炭偶尔发出的轻微噼啪声和他自己沉稳的心跳。他脱下被雨水浸得微潮的大衣，随手搭在高背椅的扶手上，露出里面一丝不茍的黑色西装和马甲。他没有坐下，径直走向镶嵌在厚重石墙里的巨大铁灰色保险柜。那柜子表面没有任何装饰，只有几个冰冷的密码转盘和一个需要掌纹识别的感应区，散发着拒人千里的金属气息。

他的动作精准而高效。指尖在冰冷的密码转盘上快速转动，输入只有他和极少数核心人物知晓的长串复杂密码。接着，他将手掌稳稳地按在感应区。一道幽蓝的微光扫过，伴随着一声沉闷的丶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咔哒”巨响，沉重的合金门缓缓向内滑开。

里面并非堆满金条或机密文件，而是一道向下延伸的丶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石阶。一股更加阴冷丶混杂着尘埃和古老石料气味的空气扑面而来，其中还夹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丶更淡却更纯粹的…铁锈般的甜腥气。

宋弥章没有丝毫犹豫，拿起桌上一盏同样样式古旧的黄铜提灯——与喻凯明那盏惊人地相似，只是更新，更冰冷，没有沾染丝毫人间烟火气——点亮灯芯。昏黄的光芒只能照亮脚下几级台阶和两侧粗糙冰冷的石壁。他拾级而下，脚步声在狭窄的通道里被无限放大，空洞地回荡着，像是敲打着某种巨兽的骨骼。

台阶盘旋向下，仿佛通往地狱。空气越来越冷，越来越潮湿，那股铁锈般的甜腥味也越来越清晰，如同无形的丝线缠绕上来。不知走了多久，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丶由无数粗粝石柱支撑的穹顶空间出现在眼前。这里就是市政厅地下的核心秘库，厄里斯城传说中存放“基石”的地方。空气沉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提灯的光芒在这里显得如此微弱，仅仅能照亮宋弥章身前一小片区域，四周是无边无际丶令人心悸的黑暗。

秘库的中心，并非想象中的金银财宝或法典文书，而是一个巨大的丶由某种非金非石的黑色物质构筑而成的圆形基座。基座表面光滑如镜，倒映着提灯微弱的火光，像一只巨大的丶冰冷的眼球。基座之上，悬浮着一物。

那东西约莫拳头大小，形状并不规则，边缘像是天然碎裂的晶体。它通体呈现出一种混沌的丶不断变幻流转的暗金色泽，仿佛内部蕴藏着无数星辰的生灭。暗金的核心深处，又隐隐透出一种不祥的丶粘稠的猩红血光。它就那样静静地悬浮在离基座约半米高的空中，没有任何支撑，缓慢地丶无声地自转着。每一次转动，都仿佛牵动着整个秘库的空间，让周围的黑暗産生细微的丶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涟漪。

那股令人灵魂深处都感到不安的铁锈甜腥味，源头正是它。

宋弥章停在基座边缘，银灰色的瞳孔被那暗金血光完全占据。这就是传说中的“神契碎片”？市政厅最高机密中语焉不详提及的丶维系着厄里斯某种古老平衡的禁忌之物？一股难以言喻的吸引力从那碎片中汹涌而出，像无数冰冷的鈎子，直接探入他的意识深处。他清晰地“听”到了无数细碎丶混乱丶充满痛苦和渴望的呓语声——并非通过耳朵，而是直接在脑海里炸响！那些声音尖锐丶扭曲丶重叠在一起，充满了疯狂的诱惑力：

*…力量…渴望力量吗？…*

*…撕开迷雾！掌控一切！…*

*…混乱…混乱才是唯一的真相…唯一的阶梯…*

*…抓住我…抓住真理！…*

*…代价？…微不足道…只需…接受…*

那声音如同魔咒，疯狂地冲击着宋弥章引以为傲的理性壁垒。他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仿佛灵魂要被那碎片拉扯出去。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但他咬紧牙关，强迫自己站稳。混乱？阶梯？这就是喻凯明口中所谓的“深渊捷径”？荒谬！这碎片中蕴含的，分明是洞悉一切丶掌控一切的钥匙！是终结这场连环凶案丶肃清城市污秽丶甚至重塑厄里斯秩序的无上力量！

抗拒和渴望在他的灵魂深处激烈交锋。喻凯明温和却沉重的警告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但立刻被碎片发出的丶更加汹涌澎湃的混乱呓语和力量诱惑所淹没。他需要它！他必须掌控它！秩序需要力量来捍卫，真理需要力量来揭示！

一股前所未有的丶近乎偏执的渴望压倒了一切。宋弥章猛地向前一步，眼神变得锐利而狂热，朝着那悬浮的丶散发着致命诱惑的暗金碎片，伸出了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

指尖，距离那混沌流转丶暗金与猩红交织的光芒，只有毫厘之差。

秘库中那令人窒息的死寂被瞬间打破。就在宋弥章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暗金碎片的瞬间，那混沌流转的核心骤然爆发出刺目的猩红光芒！光芒如有实质，带着灼烧灵魂的高温和一股狂暴的丶充满恶意的吸力，猛地卷向他的手指！

“呃——！”

一声压抑的闷哼从宋弥章紧咬的牙关中迸出。剧痛！并非作用于血肉，而是直接撕裂灵魂般的剧痛沿着他的手臂疯狂窜向大脑！眼前瞬间被猩红填满，无数扭曲丶尖叫丶充满无尽怨毒和贪婪的亡魂面孔在红光中浮现丶扑咬！冰冷刺骨的恶意如同亿万根毒针，狠狠扎进他的意识！

*…来啊！…加入我们！…永恒的束缚！…*

*…血肉！…灵魂！…祭品！…*

*…混乱的滋味…美妙吗？！…*

*…抓住它！…抓住力量！…成为我们的一部分！…*

混乱疯狂的呓语比之前强烈了千百倍，如同海啸般冲击着他的理智堤坝。手套下的皮肤仿佛被无形的火焰舔舐，传来剧烈的灼痛感。身体像被投入了冰火交织的炼狱，每一寸神经都在尖叫着逃离！

就在这灵魂几乎要被撕碎丶吞噬的千钧一发之际，宋弥章那被剧痛和疯狂冲击得濒临崩溃的意识深处，一股源自骨髓的丶近乎本能的冷酷意志轰然爆发！他银灰色的瞳孔瞬间收缩到极致，如同淬火的冰晶，爆射出骇人的寒芒！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