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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34)有孔的珍珠不会留在地上(三)(情节重写,内容与章节评论有出入)
她不敢再想了,笑道:“安大郎近来好些了麽我看你的气色,比前些日子更好了。”
“到了春天,就比冬天好些。”安庆宗隔着窗纱,指了指院中的杏树和海棠。杏花凋零已尽,蔷薇尚未开放,此时唯有海棠独占芳菲,红蕊映着艳阳,嫩叶低含,繁香秾艳。
狸奴暗忖,不知凉州的花开了也未:“海棠开得真好。”
“你来回奔波二千里,当真辛苦,回去歇着罢。”安庆宗道。
狸奴笑着应了。安庆宗扬声叫家仆:“将圣人赐的绢拿来,分十匹给何六娘。”又对狸奴道,“几日前圣人在跃龙殿大宴群臣,七品以上的官员都得了赐物。左右宰相才有彩罗和彩绫,馀下的人只有绢……是了,程千里将阿布思和他的妻儿从碛西带了回来。圣人很欢喜,打算过些时日在城中处斩阿布思。恐怕……我们也得去看。”
阿布思为何叛归漠北,又是如何被捉回长安,他们心知肚明。狸奴垂眸,听了片刻庭中的燕啼声,仍旧接着初时的话头道:“这个时节,幽州的杏花想必也落了。”
安庆宗转过头,蓦然笑了:“为辅说了一样的话。”
“一样的话”
“他那日站在窗前,说了一句:‘燕山下的杏花是不是谢了’”安庆宗又笑了,“我吃了一惊,後来再想,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一阵混着海棠香气的暄风扑到阶前,浅浅的风声里杂着两声燕啼,正是深春永日的季月之景。
(天宝十三载三月二十一日至二十六日)
紫宸殿的深处,金鸭香兽的口中吐出一缕缕幽香。
契苾早就听说过,皇帝是笃诚的道家信徒,每日五更时分都要在老君像前静坐。是以,此时嗅到紫宸殿里的降真香气,她也不诧异——道观里常常爇烧降真香,以求静气净心。这香极淡,然而淡到极处,便隐然与整座宫室融为一体,如珠帘的轻响,如日影在熟砖地面上每一毫每一分的挪移。
“你是契苾嵚的孙女”
契苾听见上首有人问话。她远远见过圣人几回,识得他的声音。这些年来,圣人似乎根本没有变老,嗓音也未添半分老态。她依旧伏在地上:“是。妾的父亲讳尚宾,在家中行二,未曾出仕就去世了。”
“朕记得你祖父,也记得你父亲。”香气里,皇帝的语声缥缈,“契苾何力的第二子契苾光为酷吏所杀,你祖父就是他的儿子……你祖父在世时,是懿德太子的属官。”
“是。”契苾猜想,圣人多半是忆起了自身年少时的光景。
她的曾祖父是天後在位时被杀的,而她的祖父为之效力的懿德太子,则是被天後赐死的。曾祖父这一房,仿佛总是和皇室的隐秘有某种奇异的勾连。圣人年轻时,或许曾经目睹懿德太子死去。圣人那位堂兄原本应该继承大统,最终戴上天子冠冕的却是如今的圣人。
“你父亲死得太早。吏部还未授他官职……你没有兄弟,是不是朕记得,你父亲还没成婚就死了。”
“是。妾的父亲只有妾一个女儿,妾自幼依附祖母长大。”契苾答道。她的母亲是父亲婚前纳的侍妾,这也没什麽可隐瞒的。
“难怪。你还没有嫁人,是罢要不要朕为你选一个郎君”皇帝笑了起来,“你家毕竟是忠臣之後……也好教你的亡父安心。”
“不,不必了……多谢陛下。”她连连叩首。
皇帝俨然感到无趣,不再寒暄:“你求见朕,是为了什麽”
“三月一日,妾偶然在……”
契苾没费什麽力气,就将那番酝酿已久的话说完了。她甚至忘了清一清喉咙:她觉得自己的声音有几分凝涩。大约是降真香的气味太浓了。
“二千匹战马”过了片刻,皇帝开腔问道。
“是。安禄山的信中是这样写的。”
“你方才说,你是在安禄山副将何千年的女儿家里看到这封书信的”
“是。”契苾将头低得更深,“以妾的陋见,何氏不似作奸叛国的人。但妾觉得那封书信着实奇怪,故此冒昧求见至尊……”
“太宗皇帝褒赞契苾何力心如铁石,想不到何力身上的大将之风,过了数代,竟还能从一个女郎的身上见到。”皇帝口中称许,脸上却没多少笑意,转而吩咐内侍,“赐契苾氏婢女五名,城南良田十顷。”
契苾不觉擡头:“陛下”
这一下,她望见了圣人的容颜。圣人确实比往日老了一些。
“你很好。领了赐物,回家去罢。”
“可是……”
她虽然没有指望圣人明言他打算如何处置此事,可是……
皇帝又笑了笑,一双眸子盯紧了她的脸。他的笑容浸在袅袅的香烟里,仍是她幼年记忆中那副英毅而自专的模样:“安禄山向朕禀报过了,说他近来要用战马。”
“是麽那,那真是太好了。”她脱口而出。
堂下女郎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反而让皇帝放心了。皇帝擡手,做出一个抚慰的动作:“以後你想嫁人也罢,还是想出家修道也罢……”除了渴慕道术以外,他想不到一个女子还能有哪些不嫁的情由,“都可以来见朕。朕替你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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