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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98至德二载正月五日 下(第1页)

第98章(98)至德二载正月五日(下)

“别忘了,我们还要奉陛下为太上皇!连年号也不能改!断断不能教外人知道陛下的死讯。除了陛下,还有谁能约束史思明,羁縻河北兵将!”严庄道。安庆绪听到最後一句,越发恚怒,却又不敢斥责严庄。李猪儿顿足:“严相公!张将军,如今在常山的张为辅将军……万一他晓得我们杀了何六娘,怎能罢休”

“你不说,我不说,谁又能知道!”安庆绪听到张忠志的姓字,想到父亲信任他远多于信任自己,冷着脸举起刀,“就说她惹恼了我父亲,是我父亲打杀了她!”

狸奴斜睨了一眼面前的锋刃,擡手擦干泪水,抿紧嘴唇不发一言。轻软的独窠绫为刀尖所破,鲜血沁出,浸透了黄色短衫。

“等一下……”严庄皱起眉头,按住安庆绪的手臂,“猪儿说得在理。”

“嗯”

“张为辅想娶何六娘,无人不知。陛下一向重用他,怎会随意打杀何六娘,令他寒心她不明不白死在宫里,纵然何万年不在意,张为辅和薛四郎也必定不肯放过。薛四郎依托父荫,资历尚浅,就不必说了,张为辅可是陛下的心腹。”

“那又怎样”安庆绪不以为然。

严庄暗骂他蠢钝,忍气解释道:“眼下我们须当以求稳为第一要务。常山是要地,西当井陉,他一旦起疑作乱,我们不好应付。况且,我们还要借陛下的威名,辖制那些将领……他是陛下的心腹,又有人望,我们稳住他,只有好处,绝无坏处。”

“那就暂且关着”李猪儿忙道。

严庄颔首:“可以。明日派人去何家,说李娘子留她在宫里暂住。”

“都听严兄的。”安庆绪和李猪儿将狸奴缚在殿中的柱子上,又自顾用毛毡包住安禄山的身躯,放进坑里。

——这其实是合于祆教葬俗的。人死时若是时辰太晚,来不及运走尸身,就可以在屋内挖出一个坑xue,将尸体暂厝其中,待到合适的时机,再运往山林间或原野上。食腐的禽兽将尸肉吃尽之後,亲眷才能收殓骨殖。

可是狸奴难道能够相信,他们仅仅是为了遵守葬俗,才这般对待陛下他的遗体隔着毡罽撞在坑壁上,响声沉闷。那响声很快消失了,只剩下细小土块洒落在毛毡上的沙沙碎响,和殿角玉漏连朝不息的滴水声。

严庄和安庆绪把床榻拖回原位。李猪儿从殿後打来井水,泼在地上,洗刷血污。一盆又一盆井水浸过方砖的莲蓬纹,也漫过了女郎的双脚。那水冰得透骨,她倚在柱上,蜷起脚趾,看着自己脚上的血迹一点点变淡。

陛下死了。他的身躯不见了。他的血就这样被洗去了。

一种极致的丶巨大的丶铺天盖地的错愕攫住了她,淹没了她。于是她的脸上,也只剩一种极致的冷漠。

严庄洗净了手,喘了几口气。他并非武人,只是一介文士,做了这半天的事,难免有些疲累,捋着颏下长须道:“明日我们先发一道诏令,说陛下病重,命殿下监国。过几日,再发传位的诏令……”他说着话,馀光瞟见狸奴的脸色,不觉一顿,目光微转,和她对视了一霎。可她眼里就像没有他们这些人似的,兀自直直凝望着前方。

严庄心中陡生厌恶。他已经决意留着这女郎的性命,但——但她以为她是谁一匹骜愎的野马罢了!也只有那些粗鄙不文的武人,才喜爱这种同样粗鄙不文的愠羝胡女!偏偏他们得容她活命!他自知不该过于计较一个女子,却仍是忍不住冷笑一声:“我看,何六娘该当欢喜才是。身为女子,只要有男人宠爱,就能受到宽纵。你若是男子,今日可别想活了。”安庆绪和李猪儿同时一怔,不解严庄为何突然对狸奴发难。实则,连严庄自身也未必明白。他这一年来日日受安禄山的责打,如今一朝解脱,整个人七分快意三分忐忑,越发看不得她这般忠纯的姿态。在他眼中,若非有那些男人垂爱,这女郎不过是一缕微贱的尘土。一缕微尘,也要摆出这副对他故主忠心不渝的模样。她使他的快意变少了,忐忑变多了。

狸奴唇角忽而绽开一个笑容。她的颊边犹有几点血渍,那是安禄山临终时的血。血渍在烛影中竟如妆靥一般,将她的笑色点缀得光艳之至,妩丽之至。她擡起睫毛,嗓音脆而凉,宛如洛水上的春冰:“我是女人,你们倒是男人。可你们这样的男人……就连一片云的影子,也承受不住。”

严庄大踏步走过去,一掌抽在她的脸上。

狸奴收了笑容,只觉得荒谬。她竟然在她所亲所爱的河北臣僚之间,体悟到了袁履谦雷海青当日的心境。她没有刀和弓了,言语是她唯一的兵器。一句突厥俗话,就让素来沉稳的严庄失态至此。那种快慰,委实难以言表。

严庄叫李猪儿取来镣铐,锁住她的手足,又将锁链另一端系在榻脚上:“何六娘既然这样忠于陛下,便在这徽猷殿里陪着陛下的阴灵罢。你要是逃走…………”他拂了拂衣袖,转身离开,“殿下和我立时叫何万年割了你母亲的头。”

“严兄,明日的诏令……”安庆绪和李猪儿跟在严庄身後,出了後殿。过了一会,李猪儿又匆匆折返,将狸奴脱在殿外的那双靴子放在她身前的地上,又给她披上一件裘衣。她既没有笑,也没有哭,也没有看他。

“天冷,把靴子穿上罢。”李猪儿低声道,“何六娘,我十岁就跟在他身边……你的心情,我都明白。可若是……若是他再活下去,总有一日……你也会明白我的心情。”

离去的时候,李猪儿放下了殿中那面挡风的帷幕。狸奴眼前的世界一时暗了许多,她合上眼,听见宫城里远远近近的乌鸦啼叫。

寒灯短烬,玉漏声稀。

离天亮还有很久很久。

他的女郎的这些遭遇,杨炎当然不得而知。这一日的深夜,他才刚刚赶回家中,还犯了夜禁。幸得杨家在雍县甚有名望,巡街的武候问了他几句,听说他千里奔波,回乡侍疾,便不为难他。

杨炎回到家里时,父亲杨播尚未入睡,正在房里读书。他瘦得几乎脱了相,杨炎一见之下,险些惊叫出声,行了礼,垂头道:“父亲,我回来了。”

那个瞬间,杨炎的心底除了惊痛,竟有一丝淡淡的慰藉。他想,幸好她早早回了洛阳。今日她应当在家里,和她的母亲一处饮酒唱歌罢那麽,他们两人之中,至少有一个人好好过了这个新年……

“路上冷麽”杨播拢紧衣衫,“要不要吃些——”话犹未了,他以袖掩口,咳了好一阵子,吐出两口血。

“父亲!”杨炎哽住了,疾趋上前,一只手抚上父亲的後背。父亲这一副旧日里卓然清挺的身躯,此时似乎只有骨头了,後背上嶙峋的一段段,从他的指尖硌到他的心里。

“不必作儿女态。我叫你回来,也不过是怕我死的时候你不在我身边。杨家世代以孝闻名,不能断在你这里。”

“是。”

“上党那边怎样”

杨炎拿捏不准父亲问的是什麽,答道:“上党南面的高平有天井关之险,不易攻破。叛军来了一回,却又退了,暂未强攻。程将军用兵不及哥舒将军,但也颇有章法。我看,纵使叛军攻入天井关,上党也能守一些时日。”

杨播点头,沉默了片刻,才道:“去睡罢。”

“我……”杨炎张开嘴,又说不下去。

杨播笑了笑,语调平和:“武功山以西,连我们雍县在内,一直未受叛军侵扰,实乃天幸。你就留在家里罢。待我死後,丧期终了之时,这场战事总该完了。到那时,你再出去做官。”

“父亲,不要说这些话……”

“我说了,不要作小儿女态。”杨播摆手,“你与从前真是不一样了。”

他的儿子,变得更柔软了,也更加期盼来日了。

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女郎,那个笔迹粗陋丶不通文墨的,蓝眼睛的胡人女郎。杨播看得出来。但他未置一词,只是叫儿子回房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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