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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未出口的後怕（第1页）

第73章未出口的後怕

张起灵醒来时，躺在雨林边缘小镇的诊所里。消毒水的味道混着窗外的草木香，不算难闻，却让他下意识地绷紧了神经——直到指尖触到一片温润的木头。

是那把沉水香木刀。被人用干净的棉布裹着，放在他枕边，刀柄上的血迹已被擦去，只留下几道浅浅的红痕，像开在木头上的花。

“醒了？”黑瞎子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带着点沙哑。他趴在床边，眼下是浓重的青黑，显然守了很久，“感觉咋样？要不要喝水？”

张起灵转头，看见他胳膊上缠着绷带，那是被母虫咬伤的地方，此刻绷带边缘还透着点青紫色。“你的手。”他开口，声音还有点虚。

“小事儿。”黑瞎子立刻把手往後藏了藏，笑得不自然，“医生说过两天就好了。倒是你，後背那口子缝了八针，可得老实躺着。”

他嘴上说着轻松，视线却忍不住往张起灵的後背瞟。刚才换药时，他看见那道伤口从肩胛一直延伸到腰侧，像条狰狞的蜈蚣，每看一眼，心就揪着疼一下——那是替他挡石笋时留下的。

张起灵没戳穿他的小动作，只是拿起枕边的木刀，指尖摩挲着刀柄上的纹路。刀身被擦得锃亮，连之前刻字时留下的细小毛刺都磨平了，显然是被人精心打理过。

“你擦的？”

“不然让护士擦啊？”黑瞎子挑眉，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这可是我的宝贝，不能让外人碰。”

张起灵低笑一声，把木刀放在被子上，刚好能被阳光照到。沉水香的木质在光下泛着暖黄，竟有点像黑瞎子笑起来时眼里的光。

“那天……”张起灵忽然开口，“螭蛊追上来的时候，你为什麽不自己走？”

黑瞎子正在倒水的手顿了顿，转过身时，脸上又挂起那副玩世不恭的笑：“你傻啊？把你丢在那儿，谁给我当保镖？再说了，三百万还没到手呢，不能就这麽亏本。”

张起灵看着他，没说话。他知道黑瞎子在撒谎。在通道里那最後几秒，螭蛊的嘶吼就在耳边，只要黑瞎子松手，就能自己逃出去，可他硬是背着自己，一步都没停。

就像几年前，在七星鲁王宫，他被血尸缠住，是黑瞎子从暗处扔来炸药，大喊着“哑巴张快跑”，自己却暴露在尸群里；就像四年前在长白山，他被雪崩埋住，是黑瞎子徒手挖了三个小时，指甲缝里全是血，却硬是把他拖了出来。

这人总这样，把所有的在乎都藏在玩笑话里，把最狠的话留给自己，把最软的心捧给别人。

“下次不许了。”张起灵忽然说，语气很轻，却带着点不容错辨的认真，“不许再拿自己的命换我的。”

黑瞎子倒水的动作停了，背对着他，肩膀微微发颤。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转过身，眼睛有点红，却还是嘴硬：“你以为我想啊？还不是怕你死了，没人给我做青椒肉丝了。”

张起灵没再说话，只是朝他伸出手。黑瞎子愣了愣，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把手放进他掌心。

张起灵的手很凉，是失血过多的缘故，却牢牢地握住了他的手腕，力道不大，却让人安心。黑瞎子忽然觉得鼻子一酸，所有的後怕和委屈都涌了上来——在石室里看着张起灵咳出的血染红地面时，在背着他爬通道时，在诊所外听医生说“能不能挺过今晚要看他自己”时，他第一次觉得，三百万丶祖传刀鞘，甚至那座墓里的夜明珠，都他妈是狗屁。

他只要这个人活着。

“喂，哑巴张。”黑瞎子的声音有点哽咽，“等你好了，咱就去江南买院子，不接活了，就天天晒太阳丶遛鸡米花，好不好？”

张起灵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忽然笑了，点了点头：“好。”

那天下午，吴邪和解雨臣带着王胖子赶来了。王胖子一进门就嚷嚷：“我的亲娘哎，你们俩可吓死胖爷了！下次再敢接这麽危险的活，我就把你们的背包都扔了！”

解雨臣则拿出个保温桶，打开盖子，里面是熬得浓稠的白粥：“医生说他只能吃点清淡的，我让厨房熬的，加了点山药，养胃。”

黑瞎子赶紧接过来，盛了小半碗，吹凉了才递到张起灵嘴边：“尝尝，花儿爷亲手熬的，比你做的差远了。”

解雨臣在旁边翻了个白眼：“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

吴邪看着他们互动，忽然感慨：“说真的，你们俩能活着出来，真是奇迹。”他顿了顿，看着张起灵枕边的木刀，“这刀……怎麽沾血了？”

黑瞎子刚想说话，就被张起灵打断：“不小心蹭到的。”他拿起木刀，轻轻放在黑瞎子手里，“你收着。”

黑瞎子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这人是不想让他们担心。他握紧木刀，刀柄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暖得他心里发涨。

晚上，王胖子和吴邪去镇上找住处，解雨臣留在诊所帮忙守夜。黑瞎子坐在床边，给张起灵读从镇上买来的报纸，读着读着，声音越来越低，最後靠在床边睡着了。

解雨臣看着他的睡颜，又看了看床上呼吸平稳的张起灵，忽然轻轻叹了口气。他从兜里拿出个小瓷瓶，放在桌上——里面是最好的止血药，本想白天给他们，却没找到机会。

有些关心，不必说破。就像黑瞎子对张起灵的在乎，藏在那把染血的木刀里；张起灵对黑瞎子的牵挂，藏在那句“下次不许了”里。

夜深时，张起灵醒了一次。他看着趴在床边的黑瞎子，眉头微蹙，像是在做什麽噩梦。他伸出手，轻轻抚平他眉间的褶皱，指尖划过他胳膊上的绷带，动作温柔得像在呵护易碎的珍宝。

“别怕。”他低声说，声音轻得像叹息，“我在。”

黑瞎子似乎听到了，在梦里蹭了蹭他的手，嘴角露出点安心的笑意。

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落在那把沉水香木刀上，温柔得不像话。

张起灵看着木刀，忽然觉得，这次死里逃生，或许不是坏事。至少让他们都明白了，彼此早已是对方生命里不可或缺的存在，是比三百万丶比祖传刀鞘丶甚至比自己的命更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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