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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时间（第1页）

第86章时间

又过了二十年，江南的小镇添了不少新楼，唯有他们住的这条老巷，还保留着青石板路和白墙黛瓦。院子里的梅树长得更粗了，需要两人合抱才能围住，张起灵在树干上刻了道痕，每年添一笔，如今已密密麻麻排了三十多行。

黑瞎子坐在轮椅上，看着张起灵给梅树浇水。不是他走不动了，是前几年在院子里追黄狗的重孙，不小心摔了一跤，磕到了腿，张起灵便固执地让他坐着养着，连挪个地方都要亲自推。

“我说你，是不是把我当易碎品了？”黑瞎子敲了敲轮椅扶手，语气带着点不满，眼底却藏着笑意，“想当年在斗里，我扛着你跑三里地都不喘，现在浇个花都不让我沾边？”

张起灵回头，阳光穿过他的发隙，在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五十年过去，他的头发依旧乌黑，脸上不见皱纹，只是眼神里的沉静沉淀得像深潭，望着黑瞎子时，才会泛起一点涟漪。

“医生说要静养。”他走过来，蹲在轮椅旁，替黑瞎子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领，指尖划过他手背——那里的皮肤已经松弛，布满老年斑，和自己依旧光洁的手形成鲜明对比。（瞎子虽是长生者，但没有张起灵的麒麟血脉，他的长寿是一中变异，所以他还是会老，比解雨臣他们活的久哈）

黑瞎子看着他的手，忽然笑了：“你看，我还是老了。”

张起灵的动作顿了顿，没说话，只是握住他的手，把脸颊贴在他手背上，像在取暖。

其实黑瞎子没说实话。他知道自己不会真的老到动弹不得，长生的体质早已注定，那些老年斑和松弛的皮肤，不过是岁月为了让他看起来“合群”，画下的僞装。可张起灵似乎信了，每天变着法地给他做滋补的汤，夜里帮他按摩腿，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

屋里的博古架上，摆着不少旧物。有吴邪送的最後一把紫砂壶，壶底刻着“平安”二字；有解雨臣临终前托人带来的戏服碎片，上面还沾着点胭脂；有王胖子的孙子寄来的照片，照片里的年轻人眉眼像极了王胖子，却早已不认得他们。

张起灵每天都会擦拭这些旧物，用软布一点点拂去灰尘，动作虔诚得像在进行一场仪式。黑瞎子知道，他是怕忘了。忘了那些曾经一起笑过丶闹过丶出生入死过的人。

“明天去趟北京吧。”黑瞎子忽然说，“去看看九爷的故居，听说改成纪念馆了。”

张起灵点头，眼里闪过一丝怀念。解九爷走的时候很安详，临终前握着他们的手，说“能看着你们安稳到老，比什麽都值”。

第二天，张起灵推着轮椅，走在胡同里。北京的变化更大，高楼林立，车水马龙，只有解九爷的故居还保留着老样子，朱漆大门，铜环斑驳，门口的石狮子被摸得发亮。

讲解员是个年轻姑娘，指着墙上的照片介绍：“这位是解九爷，这位是他的孙子解雨臣，旁边这两位……是当年很有名的‘南瞎北哑’，据说救过解家好几次。”

照片里的黑瞎子笑得痞气，搂着张起灵的肩膀，两人都穿着冲锋衣，背景是长白山的雪。那是五十年前拍的，也是他们和吴邪丶解雨臣丶王胖子最後一次合影。

“他们後来去哪了？”有游客问。

讲解员摇摇头：“不知道，像是突然消失了。有人说他们去了江南，守着一个院子，过起了普通人的日子。”

黑瞎子看着照片里的自己，忽然觉得像在看另一个人。那时候的眼睛里有火，有冲劲，有对未知的渴望，不像现在，只剩下满肚子的回忆。

张起灵的手指轻轻碰了碰照片里黑瞎子的脸，动作温柔得像在触碰易碎的梦。

回去的路上，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黑瞎子靠在轮椅上，看着张起灵推着他往前走，背影依旧挺拔，像五十年前在斗里为他挡刀时一样，让人安心。

“哑巴张，”黑瞎子忽然开口，“等这院子里的黄狗也不在了，我们就去长白山吧。”

张起灵回头看他，眼里带着点疑惑。

“去看看青铜门，去看看当年我们待过的地方。”黑瞎子笑了笑，“让那些埋在雪里的回忆，也见见太阳。”

张起灵点了点头，握紧了轮椅的扶手，力道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坚定。

回到江南时，已是深夜。张起灵把黑瞎子抱到床上，替他盖好被子，自己则坐在床边，摩挲着那把沉水香木刀——五十年了，木刀被摩挲得愈发温润，刀柄上的“瞎”和“哑”两个字，却依旧清晰，像两颗永远不会褪色的星。

“睡吧。”张起灵在他额头亲了一下，声音很轻。

黑瞎子闭上眼睛，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忽然觉得，长生也没那麽可怕。

只要身边有这个人，有这座院子，有这些旧物，有满肚子的回忆，就算时光再漫长，也能一天天过下去。

就像梅树会年年开花，葡萄架会岁岁抽芽，他们的故事，也会在时光里，慢慢长流。

真的，再好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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