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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幕赟擡手托住他的脸,道:“你是不是还有什麽亲人在西羌?只要你告诉我,我会和陛下说明的,陛下向来通情达理,一定会将他们平安无事地救出来。”
“……皇帝不会的……”萧辙有气无力道:“淳于皇室没了,世家还在……她不会为了一个细作轻易和世家翻脸……中梁皇帝是个明主,但她救不了我。”
宿幕赟微微倾身,和他额头相抵,轻声道:“……那我们的孩子呢?”
“什……麽?”萧辙被血污掩盖的那双眼猛地睁大了,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庞,说:“你说什麽?”
“我怀孕了,”宿幕赟道:“你在乎那些远在西羌的亲人,那我呢?”
萧辙一脸空白,连连否认道:“不可能……不,我用过药,不可能的,你骗我……”
“那你说这个孩子是怎麽来的?”宿幕赟眼眶发红,道:“我寻大夫看过,就是你想带走沈淙的那一晚,你若是不信,我现在就可以叫医官看!”
“手……手给我,”萧辙不错眼地看着她,费力地说:“给我——”
宿幕赟丝毫不惧,擡手将自己的手腕放在了他指尖。
时间在一吐一息间过去。
萧辙的表情也从不可置信变成了震惊,死死地盯着她,竟显得有些可怖。
宿幕赟镇定地收回手,问:“你能保证你用的药毫无差错吗?”
那药是主家给他的,他当然不能保证。
可是……可是……
他再也说不出话了,垂眼看着她的小腹,良久才小心翼翼地问:“……你真的没骗我?”
宿幕赟也认真地回望他,道:“我没有骗你。”
“我已经想尽办法了,阿辙,”宿幕赟道:“我求静川,甚至还威胁他,他都没有帮我,事到如今,你如果还什麽都不说,陛下会要了我的命的。”
她一向柔善的面庞沾上了从他那里蹭来的血污,显得十分脆弱,萧辙的胸腔起伏,过了一会儿嘶声道:“如果……我说了,你就能活?”
宿幕赟道:“不仅我能活,孩子也能活,沈淙已经答应帮我了,不管怎麽样,我都会让这个孩子活下去的。”
她说:“这是你和我的孩子。”
……
走出地牢时,外面日光晃晃,宿幕赟眯了眯眼,好一会儿都没缓过来,一旁等候已久的侍从走上前来,递给她一块打湿的手帕,道:“宿大人擦擦脸吧,陛下已经在等您了。”
宿幕赟伸手接过来,一点点地擦去手上和额头上的血污,跟着侍从一步步地往近章宫走去。
一道门,两道门,宿幕赟屈膝跪地,行礼道:“微臣参见陛下。”
谢定夷坐在桌後,道:“起来吧。”
她依言起身,将怀中那张写满了字的文书递交到谢定夷的桌上,道:“那西羌细作已经招供,请陛下过目。”
谢定夷伸手拖过来,那纸上还沾着点点血污,一一写明了那些暗桩的藏匿何处,又是何种身份。
她扫了一眼,又看向宿幕赟,道:“用刑的是我手中最得力的吏官,连她都撬不开那细作的嘴,朕倒是好奇,你是怎麽做到的?”
宿幕赟没有隐瞒,道:“微臣说,他已经有了孩子。”
谢定夷挑了挑眉,视线掠过她的腹部,问:“果真?”
宿幕赟平静地摇摇头,道:“只不过是用了几味能造成滑脉的药。”
谢定夷笑出声,道:“君子论迹不论心,你既已动了手,朕也无需再说什麽,回去好好休息吧,今後许是要更忙了。”
宿幕赟俯身行礼,道:“多谢陛下,微臣告退。”
一直到行至宫外坐上马车,她都没从那种浑浑噩噩地状态中醒过神来,直到街道上繁杂的人声闯入耳朵,她才猛地打了个寒战,敲了敲车门,急促道:“先不回家,去九昙街的那间回春馆。”
驾车的仆从应是,在前方的路口拐了个弯,一路向九昙街驶去。
半刻钟後,马车缓缓停稳,宿幕赟一个人走进了那馆中,用力敲响柜台,对着後方闭眼小憩的夥计道:“我找白大夫。”
夥计被她叫醒,正一脸不耐烦地想要说什麽,睁眼看清她的官服,立刻换了一副姿态,道:“原来是大人丶大人稍等。”
片刻後,她口中的白大夫从後院走了出来,对着她道:“你怎麽这时候来了,今日不上值吗?”
宿幕赟走近他,低声道:“给我开一副断産药。”
她已经尽力救他了,甚至为了他不惜和沈淙翻脸,但他实在不争气,既然已经必死无疑,不如让他死得更有价值些。
以後她位极人臣,每逢今日,也会记得给他多上一柱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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