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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剪剪剪线头
梁雀桐接触的衣服主要是劳保服,这种衣服日常生活中几乎是各个单位的固定工装,梁雀桐从小到大见到的邮局丶铁路上的工人穿的衣服几乎都是这种,肥大的裤子还有军便装的式样,料子很硬,但是不透气,主打的就是经久耐穿,但是也只有料子耐造,其他的工艺几乎都是凑凑合合能说得过去就算过关了,以前梁守军领回来一件厂里发的劳保服几乎都要赵红真再给他二次改造一下。
框里的劳保服几乎都要溢出来了,陈月萍走过来,对几个人说道:“你们都过来看我是怎麽弄的,都学着点儿,每个人都得完成自己的任务,完不成别怪我不客气啊。”
陈月萍对带新手已经习以为常了,她语速还有手速都很快,一边说一遍示范:“看好了啊。”
她拿起一条裤子,翻到里面,拿起来桌上摆放着的小剪刀,飞快地贴着布面剪碎残留的线头,动作麻利得紧,边剪边叮嘱道:“里外的线头都要剪干净,档缝还有裤脚这里面都不能留线头啊,剪完就放到你另外一边空着的那个筐里面。”
陈月萍就示范了这一条便回到自己的机位上忙活了。
这个活计看起来着实没有什麽难度,但是干起来又没有那麽简单。线头太多了,有长的的有短的,还有密的有稀的,布料又糙又硬,剪起来主要还是得耐心以及能忍住手上不停使剪刀并且布料磨蹭的粗糙感。
梁雀桐并不怕布料硬不硬,她给内蒙古干那麽久的农活,最不怕的就是用手上的劲儿了,几个人一人一个工位,就这麽坐在工位上剪起来线头。
一条接着一条,一筐接着一筐,简直没有尽头似的,跟着梁雀桐同天进来的两个女孩儿看起来年龄都不大,不一会儿便都布料硬,手被磨得发红,甚至有点疼。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坐在梁雀桐左边的女孩趁着陈月萍不在,问梁雀桐:“你是顶替你妈妈进厂的吗?”
梁雀桐看了她一眼,摇摇头,说道:“不是的,我是回城的知青,没有顶替我父母的工作。”
“哦。”女孩情绪有些低落,说道:“我还以为你跟我一样呢,那下乡插队辛苦吗?”
梁雀桐一边剪着手中的线头一边说:“还行。”
“我叫谢苏苏,你叫什麽名字?”她声音低低的,看着梁雀桐有点不爱搭理她的样子,语气更低落了,但还是努力搭腔,“我是第一天进厂呢,我还以为你是跟我一样也没有干过重活呢。”
梁雀桐不是不爱搭理她,她只是太慢热,对谁都是这样,也承载不了别人过多的热情,显得整个人很不好接近,她不是没有察觉到谢苏苏的情绪,只是不知道说什麽来跟她搭话,于是只能想着以前辛敏是怎麽安慰她的,说道:“我叫梁雀桐。”
她扭头看了看周围,给谢苏苏伸出手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茧子,道:“呶,这都是干活儿留下的印子,你干久了就习惯了,就不觉得疼了,刚开始都这样儿。”
谢苏苏像是被鼓了劲儿,说道:“好吧,那我努努力。”
梁雀桐一边剪线头一边看着裤子哪里线头最多,一开始无头苍蝇似的一通乱剪,後来慢慢摸到窍门的时候觉得轻便了不少,缝纫时还有锁眼钉扣时候留下的线头都是不一样的,她剪了一上午的裤子才摸索出来这麽多。
等到吃午饭的时候梁雀桐已经弯了几乎一上午的脖子,都有点儿僵硬了,跟熟练工比起来她干的实在不能算多,但是跟新来的几个相比,她干的还算是领先。
食堂里面人声鼎沸的,埋怨着工作累,孩子不听话,丈夫难对付,婆媳难相处的声音此起彼伏,梁雀桐吃完了饭又休息了一会儿接着上工。
这种生活实际上是她更为熟悉的生活,按部就班的干好自己一亩三分地,之後便能有钱拿有饭吃,给她一种无与伦比的安定感。
这种工作几乎持续了一周,梁雀桐的手速还有眼力都比刚来的几天有所进步。
谢苏苏也有了进步,但是付出的就是自己的手,磨得有些地方都快蹭掉了皮。
这个工种显然不会让她们长久做下去,因为可替代性实在是太强了,但凡是个眼明不瞎且手能使唤得动的人都能够做。
梁雀桐不确定她得在这个岗位上干多久,即使是无聊,手疼,脖子酸,眼睛酸,也只能忍着性子,一点一点的干下去,不干活就没有饭吃。
梁雀桐本来做好了要在这个工种上苦熬的准备了,而且她和谢苏苏也混熟了,每天两个人一块吃饭,上班的时候还能有个聊天的一起打发时间,也算是幸运了,但是第二周刚一上班的时候陈月萍就把她叫了过去,说:“孙师傅让你过去呢。”
梁雀桐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哪儿做的不妥当,便问道:“陈姐,是不是我哪儿做的不够好?”
陈月萍用手戳了一下她的额头,道:“反正不是找你的霉茬,你赶紧去吧。”
孙晓梅操作的是锁眼机,机器啓动之後,针头上下飞动,嗒嗒作响,切出的扣眼边缘很是齐整。
梁雀桐走到她身边的时候孙晓梅就像是没看到一般,继续做自己的活计,一条一条的如此来回重复,像是不会停息的机器,精准又迅速。
梁雀桐叫了一声孙师傅,孙晓梅只是擡头瞥了她一眼,但是也没有吭声,只是用眼神示意她在一边的空位置上坐下来丶
孙晓梅把裤子平整的塞到了压脚下面,又调整针形,针距。
梁雀桐自觉地坐下来,虽然不知道孙晓梅找她干什麽,但是单是看着孙晓梅这麽熟练的做工也比剪线头轻松了不少。
她看不太懂孙晓梅的操作,但还是静静地看着。
过去了得有快一个小时,孙晓梅终于停了下来,拿了自己的搪瓷水杯,水杯上还印着红色的“奖”字,喝了口水,之後吐出来了茶叶梗,问道:“你叫梁雀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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