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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手夹着烟,右手把玩银元。
男人身形长而瘦削,不长骨头似的靠在阴影里。
指间火光明灭不定,眼看就要烧到皮肉,他不紧不慢。
单是大拇指一撇,便将烟头生生掐灭、碾磨成焦黑细碎的烟尘,纷纷扬扬落到地上。
满意了,他勾起唇角,这才慢悠悠抬起脸,露出一副低而威沉的眉骨;眉心分明透着一股化不开的阴鸷,底下那双桃花眼却又生得柔情潋滟。
这就是【霍不应】。
几次三番出现在他人口中,看上去非常重要、也非常危险的副本角色之一。
一个【抹过的脖子比你吃过的鸭脖还多】,且【极度阴晴不定的疯狗】。
姜意眠不过稍稍打量两眼,对方眼皮一撩,视线便如天罗地网般扑了过来。
“路小姐。”他用懒懒语调同别人说话,“就我这个样儿,得罪下路家行不行?”
双眼却牢牢锁定在她身上,仿佛一条潮湿黏腻的舌头,紧贴着肌肤分分寸寸不放过地舔舐。
多少令人有些不适。
姜意眠恹恹挪开眼。
路菲菲支吾老半天,答不出个所以然。
“看来这位小姐的嘴巴不太好使,那我们换个玩法。”
霍不应摊开手心,一枚崭新的硬币躺在上头,“我扔,你猜。要是你猜对,我就不敢招惹路家,保证今晚你能平平安安出这个门。但要是你错了……既然你能叫得出我的名字,应该也清楚我的规矩?”
要问霍不应什么规矩?
拜托!全上海谁不晓得霍不应是个疯子,有事没事爱找人掷银元!
口上说是猜中者生,猜错者死,实则次次出尔反尔,总有无数由头杀人取乐!
就他来上海两年,游戏玩了百八十把,十里逃生者只手可数。
久而久之,街头巷尾无处不流传着‘霍不应,祸百姓,你看银元美滋滋,他取你命笑哈哈’的顺口溜。
常人由此养成避霍不应如避鬼神的习惯,也就只有这些个不食人间烟火、被情爱话本迷去心智的大小姐们,才日日盼着霍不应能被爱情收服,早晚成为她们裙下最威武的臣。
路菲菲本是其中之一。
直到如今霍不应的银元近在眼前,恐惧如潮水而来。
娇生惯养的小姐吓得双腿发软,开口我、我、我了数声,碎字组不成语句,光生出泪水大把大把,在眼眶里巴巴打转。
这时,一名身材瘦小的男子走上前,谄笑道:“霍司令,小姑娘之间总是爱攀比的。现今姜小姐身体落疾是遗憾了些,但她生得如此漂亮,又能同您这样的大人物来往,难免遭人羡慕。我这小表妹也是年纪小,没见过世面,要有什么过错,我给您赔罪,给姜小姐赔罪,希望两位大人能够不记小人过。”
顿了顿,补充:“再来,我看两位应当好事不远,日后办喜酒的话,尽管来我们百丽大酒店。我保准亲自负责,必定将场子安排得又体面又热闹,决不让你们失望,如何?”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姿态更是到位,头颅低得就差埋进泥土里。
霍不应似笑非笑地看他护着路菲菲步步后退,挂在腰边的枪摸了几回,终是懒得去掏。
谁让小宝贝生日,不高兴见血呢。
一场插曲到此落幕。
霍不应收起银元,朝姜意眠走来。
一步、两步。
漆黑的军靴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沉闷声响,堪比锤子一下一下击打着头颅。
姜意眠猝不及防地,被拖进一段记忆里。
——那是两年前的冬天,时兴的咖啡店中。
彼时的姜小姐,已为报纸写过几篇文章。这回交稿,对方将她约在靠窗的位置,东扯西讲小半个小时后,而后话锋一转,红脸向她道出爱意。
相比国家存亡,政局暗涌,姜小姐对小情小爱实在兴趣寥寥,满肚子拒绝的言辞即将出口之时,冷不丁被问:“你就是姜意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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