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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妈妈……她很介意我这幅样子。”于楠深吸一口气,将接下来的话补充完整,“有一回我掉进了下水沟,身上脏兮兮的,不知道都沾了什么,闻起来又臭又馊。那段时间她的情绪很不好,所以看见我后就说了我几句,让我离她远一些。”
穆博延隔了两秒,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小学毕业的那年夏天。”于楠记得很清楚,“其实我不是故意的。我妹妹那时候还在上四年级,她的老师要求准备一个摘抄本写暑假作业,就来找我让我带她去商店,但是回来的路上她突然伸手推了我。我不想说我妈妈的不好,因为她只是生病了而已,她没有办法控制自己。”
“嗯,你接着说。”
“当时被她推下去后……”于楠小心翼翼地瞥了他一眼,带着点犯了错的紧张,声若蚊蝇,“我把她也拉下来了。”
穆博延挑了下眉,看不出意外与否,“你是说你把你妹妹拉进了水沟?”
“是的。”于楠舔了舔嘴唇,“后来她哭着和我回了家,反正买的本子也脏了,我也顺手扔进了垃圾桶。”
穆博延想起于楠之前提起“父亲”时的冷淡和排斥,又想到他住豪宅却省钱买最便宜的车票,心中稍微有了点猜测,“她为什么那么做?”
“应该是因为我考上了比较好的初中?”于楠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在于槿记事以后,他们之间的梁子也就慢慢积多了,小打小闹早就是常事,不过那么严重动手还是第一回。他见穆博延并不为他欺负小孩而感到不妥,松口气后偏了偏头,向对方露出右侧的耳朵,“您可能没注意到过,我这里有一道疤,所以我两边的头发留得比较长。”
那道疤就在耳垂上方,一半埋没进耳廓里,随着岁月的消磨轻易难以发现。于楠若是不提,穆博延也不会发现。他仔细看了才发现疤痕不长,口子却很深,被割开时必定出了很多血。他只伸手一碰,于楠便温顺地贴上了他的手心。
“怎么弄的?”
“模拟考的时候没考好。”于楠坦言,“我有一段时间成绩下滑得厉害,数学最低考过四十多。我不想为自己开脱,无法集中注意力学习是我的问题。我的班主任并没有放弃我,她很认真地联系了我的家长,希望他们能起督促作用。我的父亲说了几句就回公司去忙别的事了,但我妈妈却因此发病了。”
他期间抽了一口气,手指也不禁多用了点力。当年发生的事仿佛历历在目,就算他再佯装坚强,也无法面对一个完全失控的母亲。
穆博延声音放柔了些,他包裹住于楠发冷的那只手,“慢慢说。”
“嗯……谢谢您,不过我不碍事的。”于楠还惦记着他在生自己气的事,不敢做出其他亲近的行为,“那天晚上家里只有我和她两个人在。吃饭到一半,她忽然摔了碗,指着我骂我没用,说要是生下来是个Alpha就好了,至少Alpha还能辅佐父亲的工作,而Omega却什么都做不了。我第一次看她发那么大的脾气,说如果不是我她就不会被父亲责怪。可是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没一会儿又反复地和我道歉,说不是我的错,都是她的问题,她没有用,没办法为我把‘爸爸’抢回来。”
他原本还以为只要按照医生叮嘱,妈妈一定会好起来。但他不知道人在精神失常下究竟会想什么事,也不知道牛角尖究竟能钻到多么深的程度。
“这道疤就是那天晚上留下的。”于楠离开了他的手心,“我因为被她说了一通,所以回房间后一直在写题。等凌晨下楼去倒水喝时,发现厨房里蹲了一个人。”
穆博延眉头拧得更深。他像是猜到了什么,在短暂的停顿后,他听到于楠说:“我妈妈在掏被佣人扫进垃圾桶的碗碎片。她用那些碎片割自己的手腕,地上流得全是血。我以为她有在好转了……但实际上她的情况一天比一天糟糕。”
对父亲冷血的失望,对失去妈妈的悔恨,这些都是他为发泄压力而寻找出口的理由。如果没有选择入圈,他不知道他会不会变成一个丧气且充满戾气的人,有可能自暴自弃、变本加厉,成为类似于他父亲一样令人憎恶的存在。但是他又时刻记得他妈妈清醒时和他说过的话——楠楠,不要对我感到抱歉。
——你没有伤害我,不要对妈妈说对不起,该说对不起的是妈妈。如果有一天妈妈不在了,也不要让任何人伤害你,妈妈会保佑你遇到最好的那个人,不会成为妈妈的样子。
哪怕他被无力感和紧逼的绝望助燃着心中的火苗,他也强迫自己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他并没有感受到太多来自家庭的温暖,所以他渴望有个人可以接纳他、疼爱他。直到遇到穆博延,他发现他能够更好地克制住自己的行为举止,那些压力都会被暂时忘却,穆博延对他来说是太过特殊的存在,他喜欢并享受和对方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先生,我……”说了这么一通,于楠又开始后怕了。他只顾着讲自己的事情,却没有考虑穆博延愿不愿意听这些糟心事,没人会喜欢接收负面情绪。他磕巴着解释:“我不是让您同情我,我只是想说,就是,我刚才失态了。我并不是在生您的气,只是怕我变得这么脏,您会觉得很难看。”
就像他妈妈生病时说的那些话一样,让他也离远一点。
“正如您刚才所说,我可能有很多做不好的地方。”他看着穆博延的眼睛,“如果让您感到不满意了,您千万不要放着我不管。可以的话我希望您能和我讲道理,教导我,我保证我一定会好好听的……可以吗,先生?”
“我难道没这么做?”穆博延似笑非笑,“不逼你一下都不愿和我说清楚。”
于楠自知理亏,垂头道歉,“对不起。”
“失禁让你觉得难堪吗?”穆博延问:“或者是羞耻?”
于楠点头承认,“都有……以后不会了,我向您保证。”
“知道羞耻不是什么坏事,而且你没有问过我,怎么就确定我不会觉得很漂亮?”穆博延扣住他的腰,将他转向旁边的试衣镜。镜中映照出两人紧靠在一起的模样,其中高大的Alpha向前贴到了Omega的耳旁,沿着伤疤走过的声音像是一道冗长的叹息,“小狗,有句话我必须告诉你。你能坚持成为现在的你,已经做得很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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