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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穷碧落下黄泉五（第1页）

上穷碧落下黄泉（五）

怨魂树下，玄气已经上升到顾无忧腰间的位置。被玄气拂过的躯体，已经变得不像自己的，感受到任何知觉。

“我马上要死了，你能否告诉我你的来历。好让我也死个明白。”他对着碧落淡淡开口，

面上神色依旧如常。

碧落闻言微微一笑，冰凉半透的手抚上他的脸颊。“别人要死的时候都是痛苦万分，你还真是平静呢。打探我的来历，是想要知道怎麽打败我吗？呵，天真的修仙者，没有人能在雪神山杀死我。不过，我也已经很久没有和人好好说过话了。”

她脸上露出一丝哀伤，烟蓝色的眸光似乎看到了遥远的过去。

“那是许久许久以前了，我独自进山采药草，那一天出门时还很晴朗，瓦蓝瓦蓝的天，晶莹闪烁的日头，药草也长得好，我采啊采，采啊采，误了回家的时辰，接着，雪山下了一场百年难遇的大雪，道路被阻隔，我就这样冻死在风雪里。

我记得那时候山上还住着许多飞檐走壁的神仙，但他们从来不会低头看凡人一眼。

我虽然魂消魄散，但尸身被埋藏在风雪里不腐不朽，又不知过了多少岁月，我又生出了灵智，变成你现在看到的模样，一个被困在雪神山里，不老不灭，无魂无魄的尸妖。

刚刚成为妖怪时，我没有法力，也不懂得修炼，还要躲避往来的修仙者。但我很幸运，有一个修仙者在这里与人争斗失败，我趁着他虚弱无力时吞食他的灵气和魂魄，又从他身上得到了修仙界的秘籍。

後来，雪神山发生了一次大地震，山谷都裂开了，我躲闪不及落入地裂之中，却因祸得福，在神山灵脉中得到一颗玄冰心，灵脉失去这引灵之宝後渐渐枯竭，我却靠着这颗玄冰心成为山中最强大的妖。

这几百年，我与神山主峰渐渐融为一体。这座山是我的领域，任何一个进入主峰的生灵，不论仙魔，都无法逃脱我的掌心。

可是，我也被神山牢牢束缚着，永远也无法离开。”

碧落的眼中流出一颗冰“泪”，泪珠触到空气便化为雾气散开，随後她悠悠伏在顾无忧的肩头，“我的故事已经讲完了，难道你不为我悲哀吗？”

“故事很有意思。”顾无忧说，“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何不把闯入者的魂魄吞吃掉，而是把它们困在这颗树上？”

碧落轻叹，“天真的人啊，你可知不老不死是残酷无比的诅咒？你可知孑然一身是何等孤独？”

她的语调变得兴奋，面容微微扭曲：“进入怨魂树的人便是死後也无法逃脱幻境，唯有看着他们的魂魄在里面一日日受苦，我的心才能得到片刻安慰。”

“杀害无辜之人，使你心中的怨气消减了吗？”顾无忧又问她。

碧落闻言，周身涌出浓浓寒气，“雪神山的雪积多一寸，我心中的怨都增添一份，积雪不化，怨气不消！”

这时，怨魂树忽然颤抖了几下，树身也缩小了一圈。

碧落扭头看向怨魂树，随即面露惊讶，“你们同伴中有人突破了幻境！哼，竟然还是法力最弱的那个女人！”

顾无忧垂眸，寒气已经快要蔓延到他胸口的位置。

只听碧落又轻笑道：“即便逃出幻境又如何？一样逃不出我的怨魂树，修仙者得不到灵气修炼，几年过去，一样会油尽灯枯而死。”

口中虽然这样说，她还是有些紧张起来，缠在顾无忧身上的玄气都快速了不少。

......

同一时间的怨魂树中，最先从幻境中逃离的叶宁星迷茫地看看周围，只见她所处的地方是一片白茫茫，无边无际的雪原。雪原上空时不时便有一颗颗光滑的的冰晶球飘过。

叶宁星伸手触摸冰晶球表面，晶石中忽然浮现画面，是一个年轻男子正抱着一名少女痛苦。她又换了一片晶石，这一次是一个老翁在干旱的田地里劳作。

她忽然明白过来，每一个晶石里都困着一个怨魂，而这些画面里出现的就是怨魂所经历的幻境。她感到一阵战栗，如果无法从幻境中逃脱，就会像这些怨魂一样在幻境中死去，并永远困在其中。

下一刻，她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一起被吸进怨魂树的秦牧荒和月如魄一定被困在幻境中了！可是，她看着头顶漂浮的晶石，他们两个会在哪个里面呢？

叶宁星并没注意到，在她身後有一个小小的不起眼晶球正闪烁着柔和白光。

那正是困住秦牧荒的幻境。

......

幻境中的秦牧荒思索良久，还是松开了剑柄。

年轻男子微微意外，问：“为何不拔剑？”

秦牧荒眺望远方，视线越过层层沙丘，似乎一直可以看到他来的地方——那片荒凉的戈壁。

“我恨那片戈壁滩，恨它荒凉，恨它孤独。”

“哦？那不是正好吗？拔出剑就能让它彻底消失。”年轻男子说。

“可是，”秦牧荒微微一笑，“它也是生我养我的故土，更是万千生灵依仗生存的宝贵之地，我怎麽能毁了它？”

“可是，”男子继续诱导他，“瘟疫已经夺走了其他人的性命。那里没有人迹了。”

秦牧荒摇摇头，目光赤诚热烈，“一颗苜蓿草也是生命，一株红柳也是，岩雀是，山鹑也是，藏在洞里的守宫也是。瘟疫终会过去，人们会再回到戈壁之上，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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