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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异。”向闻奚在夜里低声轻语,月光流进房间,似是覆上了一层模模糊糊的薄纱。他拉上窗帘,隔断银白色的月光,一切重新被漆黑笼罩,黑暗中只剩下一声淡淡呢喃,“我都还没这样亲密地喊过你。”
那天在机场,Aiden一开口向闻奚就认出了他的声音,和几年前那通被程异称为误触拨出的电话里那道陌生男声完全重合。
向闻奚很少後悔什麽事,为数不多的几次都给了程异。每件事做决定前他习惯了深思熟虑,深思熟虑过後的结果,就算不尽如人意,也总能找到弥补的法子。可是,让程异难过这件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和所有理性压倒感性的事情不同,这件事本身会给他的心带来细细密密的痛感,程异痛苦,向闻奚也痛苦,程异伤心,向闻奚也伤心。
几年前那晚突然接到程异的电话,他第一反应是前所未有的开心,可是电话那头没有程异的声音,只能隐隐约约听到脚步声,流水声,还有呕吐声,旋即他的心像被利爪狠狠揪着,喂了好几声都得不到回答,脑海里浮现出太多可能,大多是各种意外。直到几分钟後,他听到一道陌生的男声说:异,舒服了点吗,我送你回家。再後来电话就被挂断了。他回拨了很多通电话,没有一通被接起,而那一声“异”萦绕在他脑海挥之不去,那晚他像陷进梦魇似的,梦里都是程异已经有了其他人,一个会温柔地叫他异的人,他们会住在一起,会拥抱,会接吻,会做所有情侣间亲密的事情。而自己真的只能是他哥哥了。一想到会有其他人拥有程异,他全部的理智都消失了,他订了一张前往M国的最快的航班。在他赶去机场的路上,突然收到程异疏离礼貌不带任何情绪的消息。
本该打道回府,可他做不到,依然固执地前往了目的地,甚至在程异的学校外等到了程异。可是在程异身边有一个长相精致的外国人,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睛,漂亮的眉骨。後来他们两人进了一家餐厅,而向闻奚在餐厅外不远处的一尊雕塑旁站了很久,直到天下起了小雨,他才转身离开。
那天之後,他时时在想如果程异和自己在一起多好,不管发生什麽他都愿意挡在程异面前,如果某天程异见过更大的世界见过更好的人,再告诉他:向闻奚,我以前的选择是年少不懂事,我不想跟你在一起。即便这样,他也可以给程异自由,自己痛苦总好过程异痛苦,因为让程异伤心,他还是……不太舍得。
Aiden每天早出晚归,这两天甚至学着彻夜不归。Aiden第一天夜不归宿时,他一大早回来,程异就冷冰冰问他:“你还记得我说过什麽吗?”
Aiden一激灵,连瞌睡都醒了,猛地想起程异同意带他来A市的条件就是不能在外面乱来,他立马解释:“我保证没乱来,我确实认识一个陪酒小哥,看他业务太不熟练,答应点他几次,算是帮个忙吧,但我没碰过他!”说着他还三指并拢朝天做发誓样,但做得十分生涩。
程异盯视他的脸,从他脸上没看出半点不对劲,再加上对他的了解,他对于情感的事情从不屑于隐瞒,程异也就懒得管他了,
程异去过一次华颜开的花店,知道她自己开店的事情後,程异也是打心底里为她开心。
花店位置离她的住所不远,一间处在街拐角处三十平米的店面,程异到的时候有零星几个人在问价格,生意不好不差,店里请了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子帮忙,正好忙得过来。他买了一束向日葵和一束茉莉,然後专门去超市买了两个花瓶,向日葵摆在客厅桌子中央,茉莉放进了卧室,浸满了一室清浅的幽香。
这天程异心血来潮一个人去逛超市,Aiden发了消息说要回来吃晚饭,还恬不知耻地点了几个菜,买齐食材愣是花了一个多小时。
菜备得差不多的时候,程异给Aiden打电话确认几点回,一分钟不到,程异木着脸放下了手机,那混蛋居然说今晚不回了!程异觉得一定是自己这几天表现得太有耐心。紧接着他又给赵小安和陈松楠去了电话,结果一个要加班一个要应酬,谁都来不了。
心血来潮来的不是时候。
他随便炒了俩菜简单对付过去晚餐,然後才抽出空闲时间做课题报告,昨天突然收到导师的邮件,邀请他参加一个研讨会,过段日子还得去一趟M国。
程异伸了下懒腰,活动脖子和筋骨,看了眼电脑屏幕上的时间,已经十一点了。他刚从椅子上起身,准备倒杯水,客厅突然传来了门铃声。
“不是给了你钥匙吗?”
程异一边不耐烦地念叨一边打开门,看到门口站立的面孔愣住了。
向闻奚扶着门框借力,今晚他们项目组聚餐,他被灌了不少酒,现在脑子还有些晕乎乎的,看清给他开门的人後,轻声说:“头好疼,我能进去坐会儿吗?”
眼前的向闻奚看起来已经醉的狠了,身上有很重的酒味,面色酡红,眼神也不似平时清明,这还是程异第一次见他喝醉的模样。程异站在门口挡住了进屋的路,没说让他进也没说不让他进,思忖良久,才慢慢侧过身体,让向闻奚进门。
向闻奚径直走向沙发,重重地坐了下去,然後眼神呆呆地看向程异,沉默不语。
程异转身去厨房,没几分钟端了一杯水搁在他身前的茶几上,放下水杯时很用力,发出了“咣”的一声,“你怎麽来的?”
“代驾。”向闻奚言简意赅地回答,端起茶几上的温水喝了两口,甜的,放了蜂蜜。
“代驾导错航了?怎麽导我家来了。”程异坐到一旁的椅子上,问道。
向闻奚:“没导错。”
“水喝完,然後再叫个代驾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向闻奚单手支撑着沙发扶手,找了个稍微舒服点的姿势,凝视着程异,或者说从刚才他进门开始,他的视线就没有从程异身上离开过,“在家也是一个人,我能在这里住一晚吗?”
“不能。”程异不近人情地说。
“我睡沙发,不会打扰你们。”向闻奚放低了语气,脸上甚至带着恳求,“再说了,弟弟收留哥哥一晚合情合理。”
少顷,程异叹了口气终于还是松了口:“随你。”
向闻奚低下头喝水,嘴角非常隐晦地勾起。程异看起来很不想和他待在同一个空间,说完话後直接回卧室了。
向闻奚坐了会儿,按了按眉心,不动声色地打量这套公寓的布局,在看到有两个房间的时候,心重重地一跳,有个猜想慢慢浮了上来。
“小异,有干净的洗漱用品吗?”向闻奚屈起手指扣了三下程异的房门。
半晌,有沉闷的声音从卧室门飘出来,“玄关第一个柜子里有干净的牙刷和毛巾。”
“可以借我一件干净衣服吗,我身上酒味太重。”
等了一会儿,房间里有移动的脚步声,程异打开门,递给他一件白T恤和宽松的棉质短裤,最下面甚至还有一条新的内裤。向闻奚拎起内裤,欲言又止。
程异横了他一眼:“浴室的东西都有标签,你自己看着用,别打扰我,我很困。”
向闻奚点点头:“对了,Aiden不在吗?”
回答他的是“嘭”的一声关门声,向闻奚挑了下眉,转身去了浴室。
向闻奚洗完澡後回到客厅,手指碰了碰桌上的向日葵,笑了下,倒在沙发上,罕见地很快进入睡眠。
一墙之隔的程异,却失眠了。他心里乱糟糟的,闭上眼脑子不受指挥不断闪过许多念头和过去的片段,翻来覆去好大会儿後,坐起身打开了台灯,找了本书来看。
眼睛虽然一字一字看过去,可是这些字却没进入脑子,良久,他负气般地合上了书。果然,盘桓在心里的事情总要理出一个答案才能平静下来。
离开了向闻奚的这些年,他从没忘记过他,反而因为日复一日的思念加深了对他的情感。他其实从来没有恨过向闻奚,最初因为他单方面的坚决分手确实怨过,後来慢慢也就不怨了,更多的是置气,气他怎麽能那麽轻易的放手。
可是那天向闻奚说再来一次他会陪着他出国,这种事情无论如何也不会发生,他信向闻奚愿意放弃一切陪他,可自己却不会同意。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俩也算是殊途同归了。
翌日,随着“咔哒”的开门声,向闻奚拧紧眉头睡眼惺忪坐起身,宿醉过後头始终不舒服,揉了揉太阳xue,擡起头後和刚进门且萎靡的Aiden四目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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