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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房内一片昏黑。
第一眼,她望见了地上炭盆里的迷蒙火光,在昏黑之间亮的猩红。
寒气自窗子的缝隙处钻进来,微寒,又黑。
她自幼怕黑。
也恐惧黑暗之中,这样迷蒙微弱的星火。
在她还未下江南养病,年不过六岁的幼时,她待在这盛京,整日与沈玉玹在一处。
她自幼身有弱症,缠绵病榻,明烨坐不住,整日出去打马游街,只有沈玉玹,他与她自幼结缘,明家又与皇室密不可分。
幼年时,沈玉玹近乎日日过来找她,给她读有趣的话本,带她外出游玩,春日给她做风筝,做糕点,冬日带她捉麻雀,堆雪人。
直到有一年秋日,明烨拘不住,提出想带他们偷偷外出游玩。
一个是久居皇室的年幼皇子,一个是缠绵病榻的病弱贵女,他二人都没有异议,在一日下午,偷溜出门去。
本是说想去山间野外给明心抓只野兔。
天越来越黑,明烨着急,想要快些带明心回家,她只记得,天色越发昏黑,明烨走在前,他越走越快,早忘了明心脚程不如他,山间林野弯弯绕绕,逐渐失了踪影。
她很害怕。
只有沈玉玹的手一直紧紧牵着她的。
他们迷路了。
四下逐渐黑到伸手不见五指,他们两人紧紧牵着手,与对方说话时的声音都含着颤抖。
这一切于他二人而言,是从未体会过的陌生。
山林死寂,偶有鸟鸣似人啼哭,低空盘旋而过,沈玉玹吓了一跳,脚下未注意,他摔了一跤,扭伤了脚。
明心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搀扶着他。
她只记得沈玉玹在她耳畔,说的一句又一句“抱歉,乘月,抱歉,抱歉......”
“无事,”明心死死咬着牙根,黑暗之中,她面色苍白,浑身虚汗,“我没有怪你,又不是你的错,合该是阿兄的错。”
她大口喘着气,擡起头来,忍不住道,“知瑾哥哥,你看。”
“怎麽了?”
“天上的星星,月亮,”明心笑着说,“山里的和咱们平日里看到的都不一样呢,好亮。”
沈玉玹没有说话。
“知瑾哥哥,还记不记得你之前给我念过的话本?”明心仰头看着星月,停下脚步,安抚他,“对星空可以许下心愿呢。”
“我的心愿是,”明心诚恳道,“回去府里後,母亲不会打我。”
“我不会要你挨打的。”
“这是你的心愿吗?”明心问。
沈玉玹沉默许久,道了句“不是。”
明心刚想戏弄他两句,便听沈玉玹声音微颤,郑重道:“我的心愿是,明心和母妃可以长命百岁,就算是用我的命活下去都没有关系。”
那年她并不知道,郑孝妃的身体已经每况愈下,美丽的面容亦被病魔摧毁,到几乎见不得人的程度。
她听了,只笑,“别说那种话,我会长命百岁的,郑孝妃也是,知瑾哥哥也是,我们都会长命百岁的。”
沈玉玹没有说话。
她费力搀扶着他。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交谈,直到她二人终于下了山,又走了不知有多久,明心筋疲力尽,满身虚汗,沈玉玹纤白的手指,指向前方的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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