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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从前也知晓沉清叶的不易。
但如今身处此地,才知这是一个怎样的环境。
此处不论是光,还是飘散而至的脂粉,目光所见的红绸,小倌女妓们妖柔的神态,所有的一切,都与寻常地不同,泛着股阴郁,勾人堕落之感,每日每日都看着这些长大,竟还会一直想着逃出去,从来都不会低头。
难以想象。
明心微微攥紧受了伤的手指,在这种地界,她变得比往日更敏锐,察觉到对面藏着束直坦坦的视线,明心擡脸,对上人堆里一双眼。
却是个其貌不扬,年岁稍长的粗犷女子。
她跪在粗奴那一边候着,这上阙楼内的人都下来了,小倌女妓们还时不时会不死心的瞧瞧明心,粗奴一边,却没人敢擡一下脑袋,明心与她对上视线,似是把她吓了一跳,挺远的距离,明心望见她浑身抖了一下,速速低下了头。
“娘子?”
莲翠目光时时挂在明心的身上,明心朝那粗奴的位置点了下,莲翠上前到那女奴跟前,稍倾,便将人领了过来。
这女奴似是登时吓坏了。
“贵丶贵娘子,”她学着方才老鸨的话,“给贵娘子,问,问好。”
“见你方才偷偷瞧着我,”手指上的伤口越发钻心的痛了,明心拿手帕将指头缠裹,“是有什麽话想与我说?”
这女奴明显不安极了,双手紧紧攥着衣衫,明心不急不躁,只柔柔望着她,要莲翠给她倒了杯热茶。
女奴惶恐不安,喝了口热茶,才对在面前的温和贵女点了下头。
“贵娘子,”她膝行到明心面前,近了些,又不敢太近,“您此行过来,寻不到什麽的。”
对这个,明心也清楚。
“清叶被买过来的时候,都得有个十四年前了,”她数着年岁,心里似是确定了没错,又点了点头,“奴在上阙楼待了二十年有馀,不大记得别人的事,但清叶的事,奴记得多。”
“为何独独清叶的事,你记得?”明心话落,才反应过来,自己这问题无意义。
谁遇到沉清叶,都忘不掉。
“要忘都难,没有见过这般傻的——”女奴下意识笑了下,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麽,忙吓得低下头跪下了。
“你莫如此,快起来吧,”见她浑身发抖,明心觉得她可怜,“你既记得他,便多与我说说他。”
怕这女奴在人多的地方不敢言语,明心起了身,“与我到楼上去。”
*
上阙楼的楼上更是阴郁。
这金楼透不进光亮,二楼是没有单独屋子的妓子与粗奴待得地界,几乎就像个阴密的笼子一样把人罩住。
女奴走在前,只到楼梯口,不大敢带明心继续往里了,“再往里头不干净,贵娘子莫要进去,清叶以前就住在这一楼,最里头的那间大通铺,以前他就住在那边,住了得有个七八年罢。”
七八年。
明心裹着发痛的手指,望了眼对面那黑沉沉的屋。
她没嫌脏,上了楼,到沉清叶幼时居住的大通铺前。
“你方才为何说他傻?”
“这个——”这老女奴又要下跪,明心免了她,她才怯怯道,“他小时候太瘦,可模样到底生成那副样子,也能瞧出几分颜色,一开始楼里买下他来,是要把他当小倌培养,他偏不依,过来与我们做了一样的活计。”
这女奴说着话,又在熟悉的地方回想起过去,明显开了几分话匣子,“便是做粗奴,也没有他岁数这麽小的,有好日子他不要过,偏偏要与我们过一样的苦日子,这不是傻又能是什麽?”
老女奴叹出口气来,“太傻,白白受那些苦罪,楼里账房不敢收他,他又不知道在哪里瞧见的,挺小的时候就想做挽发师傅,想自己学手艺,一开始都是喊我,用我的头发来练,他手巧,人又可伶俐,我觉得他盘的头发比楼里雇的师傅都不差。”
“贵娘子,”这老女奴到明心跟前,斗胆望了望明心的头发,“您今日的头发是小清叶给您盘的吗?他盘的头发可好了,这孩子与其他孩子不一样的,他有自己的长处,若您还没有要他给您盘过头发,之後您可一定喊他给您盘次头发试试!”
“贵娘子,小清叶是个好孩子,比谁都不怕吃苦,性情又好,不只是脸好看的。”老女奴对明心道。
*
雨就这麽缠绵,下了一整日。
明心自崇明坊回来别府,已是深夜,她身上繁复的衣衫沾湿了雨水,可却半分也没有理会。
往常,沉清叶一定会在她的卧房内等着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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