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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人皮影窟活字死局（第1页）

丑时·黄河古渡·吞龙口峭壁岩洞

篝火在岩洞深处噼啪作响，勉强驱散着渗骨的寒意与浓重的河腥气。跳跃的火光将洞壁嶙峋的怪石投影拉长扭曲，如同蛰伏的兽群。林晚照躺在铺着厚厚皮毛的简易床铺上，身上盖着萧凛的玄色大氅，脸色依旧苍白如雪，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唯有心口处，那枚冰魄印记在昏暗光线下持续散着稳定而幽冷的微蓝光芒，如同冰封的心脏在缓慢搏动。

萧凛盘膝坐在她身侧，肩头伤口已被墨羽用特制的药膏和绷带重新处理过，但每一次细微的动作仍会牵扯出钻心的疼痛。他并未调息，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指尖——他的食指正极其轻柔地搭在林晚照纤细的腕脉上。那脉搏微弱、迟缓，每一次跳动都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冰棱碎裂般的滞涩感，丝丝缕缕的寒气不受控制地顺着他的指尖侵入，几乎要冻结他的血脉。这已非伤病，更像是某种生命本质正在被强行改造、异化。

“脉象…如何？”墨羽蹲在篝火旁，正用特制的溶剂小心清洗着从战场上收集来的噬光虫甲壳碎片和皮影灰烬，头也不抬地问道，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疲惫和担忧。她身边的铜盆里，溶剂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墨绿色。

“寒毒入髓，生机凝滞。”萧凛的声音低沉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缝里挤出来，“星图之力…在重塑她的根基。要么脱胎换骨，掌控这股力量…要么…”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但岩洞里的空气瞬间又冷了几分。他收回手指，目光落在林晚照紧闭的眼睑上，那下面，是否还残留着那令人心悸的冰蓝？他伸出手，指腹带着一丝犹豫，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拂过她冰冷的额角，仿佛触碰一件随时会碎裂的琉璃。

就在这时，林晚照的睫毛剧烈地颤动起来！如同被无形的丝线拉扯！她喉咙里出压抑的、破碎的呜咽，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痉挛！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纯粹、更加霸道的寒意猛地从她心口爆！

“呃啊——！”

一声短促的痛呼撕裂了岩洞的死寂！林晚照猛地睁开双眼！

冰蓝！依旧是那燃烧的、非人的冰蓝！但这一次，那蓝色深处，竟有无数细碎如尘埃的银色星芒在疯狂旋动、明灭！她的瞳孔失去了所有焦距，只剩下纯粹的能量风暴！随着双眼的睁开，以她身体为中心，一层薄薄的、晶莹剔透的幽蓝冰晶如同活物般急蔓延开来，瞬间覆盖了她身下的皮毛、蔓延到石床边缘，甚至开始向萧凛搭在床边的手背攀爬！空气出不堪重负的“咔嚓”冻结声！

“晚照！醒醒！控制住它！”萧凛厉喝，雄浑灼热的内力毫不犹豫地再次渡入她体内，试图压制那失控暴走的星图寒力！

两股力量在她脆弱的经脉中轰然对撞！

“噗！”林晚照喷出一口淡蓝色的冰雾，其中夹杂着细小的冰晶碎屑！她眼中的星芒风暴更加狂暴，身体痉挛得如同离水的鱼，喉咙里出嗬嗬的怪响，意识显然还在那冰封的星图深渊中沉沦挣扎！

“不行！外力压制会让她经脉彻底崩毁！”墨羽扔下手中虫壳，扑了过来，脸色煞白。她看到林晚照挣扎间，左手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冷的岩石地面——嗤！五道深达寸许、边缘光滑如镜的冰棱切口瞬间出现！

失控！绝对的失控！这力量在无意识地毁灭靠近她的一切！

“意识…必须唤醒她的意识！”墨羽急中生智，猛地从怀中掏出那枚从河工尸体上找到的铜管，将里面那张浸水的残绢抖开，几乎怼到林晚照那双燃烧的冰瞳前，用尽力气嘶喊：“看！林晚照！你看清楚！黑伞！官船！他们在往河里扔东西！它们在吃光！汴京！还有无数人！等着你去救！萧凛！他就在这里！他快被你冻死了！你醒过来啊——！”

残绢上那简陋却狰狞的黑伞标记，墨羽嘶哑的吼声，尤其是“萧凛”两个字，如同投入冰海风暴中的惊雷！

林晚照眼中疯狂旋动的星芒猛地一滞！那纯粹的冰蓝深处，一丝属于“人”的、极其痛苦的挣扎之色如同溺水者般浮现！她痉挛的身体有了一瞬间的停顿，覆盖向萧凛手背的冰晶蔓延度骤减！

“我在。”萧凛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如同磐石，无视手背传来的刺骨冰寒，另一只手稳稳地、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覆上她紧攥着、指甲已刺破掌心渗出淡蓝冰丝的手，“看着我！林晚照！回来！”

他的掌心滚烫，带着鲜血的温度和灼热的内息，蛮横地穿透那层致命的冰寒，烙印在她的手背上。

林晚照涣散的冰瞳剧烈地晃动了一下，艰难地、一点一点地，对焦在萧凛染血的脸上。他眉峰紧蹙，眼底是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不容错辨的担忧。那担忧，像一根烧红的针，狠狠刺穿了包裹她意识的万载寒冰！

“萧…凛…”一个破碎的、带着冰碴摩擦般嘶哑的音节，艰难地从她冻得紫的唇间挤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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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这个名字的出口，眼中狂暴的星芒风暴如同潮水般急退去，那令人心悸的冰蓝也迅黯淡、收缩，最终恢复成深不见底的墨黑，只是瞳孔边缘，残留着一圈挥之不去的、妖异的冰蓝色光晕。覆盖身体的冰晶停止蔓延，并迅气化消失，只留下石床上大片湿痕。她脱力般瘫软下去，大口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白雾，身体依旧冰冷，但那股毁灭性的失控力量终于被强行压回了体内。

“我…控制不住…”她看着萧凛手背上那一片被冰晶侵蚀出的青紫色冻伤，眼底是深切的恐惧和后怕，声音虚弱得如同叹息。

“无妨。”萧凛收回手，面不改色地将冻伤的手背掩入袖中，仿佛那刺骨的疼痛并不存在，只是专注地看着她，“感觉如何？”

林晚照闭了闭眼，意识深处，那片冰晶星图依旧在缓缓运转，但狂暴的能量流已被约束在相对稳定的轨迹中。一种前所未有的、对“寒”的清晰感知流淌在四肢百骸。她甚至能“听”到洞外黄河水流中每一滴水的温度变化，能“看”到岩壁深处矿物蕴含的微弱寒性。这是“寒髓玉魄”初步融合带来的掌控感，但代价是…她抬起左手，指尖轻轻一捻，一缕细若丝、却凝练如实质的冰蓝色寒气无声浮现，缠绕其上，散着冻结灵魂的低温。

“力量…强了很多…但身体…更像个…漏风的冰窟窿…”她苦笑，目光转向墨羽手中那张残绢，“黑伞官船…襄王…是真的？”

墨羽沉重地点头，将残绢递给她：“尸体就在外面冰面上。鬼鸮的傀儡自爆前喊‘伞骨为梁’，这黑伞标记绝非巧合。襄王的人，在向这吞龙口的河眼里投放‘活铁块’，也就是…噬光虫的源头！”她指向旁边铜盆里清洗过的虫壳碎片，“这些甲壳碎片上，有极细微的人工锻打和符文蚀刻痕迹！它们…是人造的！”

“人造…异怪？”林晚照瞳孔微缩，寒意从心底升起，比星图之力更冷。她想起意识中惊鸿一瞥的那片巨大活体行星阴影，那才是真正的恐怖源头。而襄王，竟在试图制造、控制这种力量？为了什么？星图归途？还是…纯粹的野心？

“不全是。”一个低沉冷静的声音从洞口传来。负责警戒的内卫队长陈锋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团用油布小心包裹的东西。他打开油布，里面是几块扭曲变形、布满奇特纹路的金属块，以及…几片边缘焦黑、材质却非金非木的奇异“皮革”，皮革上同样蚀刻着复杂的纹路，隐隐散着微弱的能量波动。

“在清理皮影灰烬的区域现的，被爆炸冲击波嵌进了岩石缝隙里。”陈锋将东西放在地上，“金属块就是残绢里说的‘活铁块’核心，纹路与虫壳碎片上的蚀刻同源。至于这些‘皮’…”他用刀尖小心挑起一片，“韧如犀革，却轻若无物，能自吸附周围的光线和微弱的能量…像是某种…培养皮影的‘基材’？”

墨羽凑近，用“窥天镜”仔细扫描那些“皮革”，镜面符文急闪烁：“能量残留图谱…有强烈的生物组织反应！还有…还有极其微弱的、属于不同个体的…脑波残留碎片？！”她猛地抬头，眼中是巨大的惊骇，“这不是皮！这是…这是…人皮！被某种力量强行剥下、改造、烙印上符文，作为皮影的载体！”

“人皮影？！”饶是萧凛心志如铁，此刻也感到一股寒气从脊椎窜起！鬼鸮的手段，竟已残忍邪异至此！

林晚照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死死捂住嘴。利用人皮承载皮影邪术…难怪那些皮影如此“鲜活”，如此充满怨毒！那死去的工匠、河工…他们的皮是否也…

“不止是载体。”墨羽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她将几片人皮碎块小心地拼接在一起，指向那些复杂纹路的交汇点，“看这里！这些核心纹路…虽然残缺，但走势…和大人你之前给我看过的、林家羊皮卷上残缺星图的局部…有惊人的相似性！还有…”她指向人皮边缘一处极其细微的、如同烙印的扭曲印记——赫然是一只线条简略、却透着无尽阴鸷的鬼鸮侧影！

“鬼鸮在用活人皮…拓印、研究星图？！”林晚照失声道，一股冰冷的愤怒瞬间压过了身体的虚弱和恐惧！星图，归途，这力量竟是用如此血腥邪恶的方式在“解读”？！

萧凛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锥，死死钉在人皮碎片上那鬼鸮烙印和残缺的星图纹路上。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被血腥地串联起来：鬼鸮觊觎星图之力，用邪术制造人皮影研究星图；襄王则利用官船，向影魅活跃的“河眼”投放人造异怪核心（活铁块），试图掌控或引导这股力量；滑翔伞画作，是鬼鸮对林晚照这个“钥匙”的警告和引诱；黄河古渡，是双方角力的血腥棋盘！而林晚照，和他怀中的女子，就是这盘棋上最重要的棋子，也是双方都想吞噬的…祭品！

“墨羽，”萧凛的声音冷得能冻结岩浆，“用‘青蚨’，密报司里‘天字三号’暗桩：查襄王府近三年所有采买记录，尤其是…西域火油、精炼玄铁、以及…精通皮影戏法的匠人！还有，所有与漕运、黄河河工失踪有关的卷宗，密级提到最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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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墨羽肃然应命，立刻开始操作随身携带的复杂机关匣。

“陈锋，带人扩大搜索范围，尤其是峭壁高处，看能否找到傀儡操纵者的蛛丝马迹，或…通往河眼的其他路径。注意残留的能量波动和…人皮痕迹。”

“遵命！”陈锋领命而去。

岩洞内只剩下篝火的噼啪声。萧凛重新看向林晚照，她眼中的冰蓝色光晕在火光下幽幽闪烁，身体依旧虚弱，但眼神已不再是全然的恐惧，而是燃烧着冰冷的愤怒与决绝。

“鬼鸮…襄王…他们都在利用这力量，用无数人命…”林晚照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指尖那缕寒气无意识地凝聚成一根细小的冰棱，又瞬间崩碎，“这星图…这归途…到底是什么？”

萧凛沉默片刻，缓缓道：“是力量，也是诅咒。有人用它造神，有人用它饲魔。而你…”他伸出手，这一次没有犹豫，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擦去她嘴角残留的淡蓝冰丝，动作是与他冷硬气质截然不符的轻柔，“是握着它的人。选择怎么用它，在你。”

他的指尖带着温热的触感，驱散了一丝寒意。林晚照看着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没有恐惧她的异变，只有一种沉甸甸的信任和…等待她选择的平静。一股暖流，微弱却坚定地，在冰冷的胸腔里滋生。

就在这时，洞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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