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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山行端着熬好的安神汤过来时,紫衣道者正负手伫立在亭中,遥望着与天相接的海面,石桌上的香炉轻烟缭绕,双眸似睁似阖,神情淡然,不知是在观海还是沉思。
待走近后,才看到那放在身后的手里正拿着一封书信,翠山行便垂下眼帘,收回视线,轻唤道:“弦。”
淡紫睫羽轻颤,苍微微睁眼,指尖不自觉收紧,手垂放在身侧,袖上的紫色飘带滑落,遮住了信纸上的字迹,随后转过身,看着翠山行将安神汤放在桌上的动作,开口询问道:“愁别呢?”
“听黎姑娘说,小师弟已经睡下了,安神汤便由黎姑娘端进去,等人醒后再喝。”翠山行答话间,不由想起少女一副气呼呼,却还是将安神汤稳稳端进屋内的模样,眼中带上了笑意。
苍闻言便不再问,将手中的信对折好放入怀中,随即拿起石桌上的安神汤喝了起来,因为是特意放凉后才端过来的,所以刚好能入口,汤药温热,还带着些许药材特有的苦香,恰好能驱散奔波劳碌带来的疲惫。
“吾先回房了。”
苍说着,自行将空碗拿去厨房,翠山行知晓这是不需要他在旁的意思,轻声应是后,便去往自己平日里清修的地方,研习道法了。
屋内,天色渐暗,一盏小小的烛灯被放置在桌上,暖色的光亮晕染开来,落在正在慢吞吞喝着安神汤的少女身上,而原本已经睡下的风愁别,此时正半靠在床头,手里拿着一枚莹白色的晶石,冷白轻烟顺着指尖注入其中,一道骷髅印记转瞬即逝,周身气流产生扭曲,形成天然屏障。
“殇,怎么了?遇到麻烦了?”
光球圆滚滚的身影出现在晶石上方,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对方看着很憔悴,还带着点委屈,于是忍不住问道:“你被云霏给揍了?”总部里除了云霏,也没人会对光球出手了。
“一点点小误会……还是说说殇你为什么联系我吧?是那边的天道找你麻烦了?”光球的语气听着很严肃,但那幸灾乐祸的恶趣味还是掩藏不住。
风愁别对此一脸嫌弃:“活该你被云霏收拾,还真是欠揍。和这边的天道没关系,和你有关系。”
“啊?我咋了?”
“有个被那……礼司称为「父亲」的东西出现了,还盯上了主角的身体,我来确定一下你是不是叛变了。”
光球一听到这个,顿时就蔫了:“那你确定的结果是……?”
风愁别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礼司应该……不是你亲生的吧?”
“……qaq”光球沉默片刻,扭到角落里嘤嘤哭了起来。
风愁别听得嘴角一阵抽搐,感觉自己好像知道了啥不得了的事情,不过现在不是八卦的时候,咳嗽了几声,唤回对方的注意力:“现在礼司和那东西对上了,还为此跑到了空间裂缝里,会有危险吗?”
“死不了,但靠他自己想除掉那东西还是很困难的,一切都看小阿则能不能解开心结,从中走出来。”
“心结?”风愁别喃喃自语,想不通那连人类感情都学不会的家伙能有什么心结,而且听着似乎还和那东西有关,忍不住又问了一句:“那家伙,真不是你亲生的?”
“……嘤嘤嘤。”光球又扭到角落里哭了起来。
“行吧,我不问这个了。”虽然好奇,但风愁别没有戳人伤疤的爱好,转移了话题:“「大清洗」准备得怎么样了?”
“随时可以开始。”光球立刻停止嘤嘤,绕着晶石飘了两圈,用着雀跃的语气说道:“云霏已经迫不及待了,连兰最近带回来的那三个新人都勾不起她的兴致,全都丢给莞欢去处理了。”
风愁别按了按开始刺痛的眉心,嘱咐道:“现在就可以开始了,不过不要太激进,一点点的来,要逼得长老那边只能使用那颗心脏为止,那时候就能彻底收网了。”
“哦……啊?!殇你还记得……”
光球听出了不对,刚想追问,风愁别就率先收回力量,断掉了联系,手中晶石颤动了下,化为齑粉,洒落在床头上。
风愁别捂住胀痛的额头,从喉间出压抑的轻咳声,屏障随即散去,少女听到动静看了过来,然后端着还剩下半碗的安神汤走了过来:“大兄弟你醒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做噩梦了?这有翠师兄煮的安神汤,我留了一半给你,快喝吧。”
懒得吐槽对方一个魂体为什么要喝安神汤,风愁别忍着一阵阵的刺痛,伸手接了过来,将剩下的喝完后,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疼痛确实减轻了些。
“我出去走走。”睡是肯定睡不着了,现在头疼得跟被锤子狠狠砸了好几下一样,还不如去外面吹吹风,等疼痛过去了再说。
少女看着那额头上的冷汗,面露疑惑:“大兄弟,你这是做啥噩梦了,居然还需要一个人静静?”
“哦。”风愁别端着碗从床上下来,面无表情的胡说八道:“我梦到礼司成为天道的私生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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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蹦出问号时不是我有问题,而是你有问题啊!
“哇喔,这个噩梦真的好可怕呢~”少女毫无感情的捧读着,然后扑过去霸占了那张床,背过身去不想再搭理他。
虽然很想看少女炸毛,但风愁别知道有些事情得适可而止,万一真逗过头了,打定主意要揍他的话,也会有些招架不住啊。于是风愁别略感可惜的摇摇头,端着空碗出去了。
还不知道自己逃过一劫的少女不自觉打了个喷嚏,扯过被子盖过头,靠着布料上残留的体温睡了过去。
不睡觉的不止风愁别一个,两位师兄的住处同样灯火通明,不过一个是专心清修,另一个则是在看信。
信的内容其实不多,只是一页纸的字数,苍却很认真地看了许多遍,偶尔也会和飘在一旁的道无余交谈,只是每一次交谈,都是以叹息声为句号。
『顺其自然吧,若是太过刻意,反而会弄巧成拙。』看着那上面的信息,道无余虽有些惊讶,但对此却并不感到意外,或者说是他心里隐隐有了猜测,这封信只不过是将猜测成真罢了。
“吾明白的,师尊。”
苍只在最开始的时候诧异了下,后面多看几遍是为了将里面提到内容逐句进行分析,蔺无双留下的信很符合本身风格,里面没有一句废话,甚至是开门见山般直接明了,正因如此,才更令他在意。
道无余知道自己的大徒弟心思通透,是个能独当一面的,看着他将信折好放入一本道经中,便知他心中已有了打算,于是没有再说什么。
将道经放回原本的位置,苍并未就此休息,而是走到屋外,打算如往常一样到亭中抚琴观海,却先有一阵悠扬乐声自竹林处飘然而来,听得不太真切。
『是愁别在弹琴。』道无余说着,心里稍稍有些讶异,待在这位小徒弟身边这么久,倒是很少见过对方静坐抚琴,唯一一次还是之前与苍他们合奏,其余时刻要么是在笑蓬莱,要么是在打斗,总之和闲情雅致这四个字没有关联。
苍闻言,便调转步伐,循着琴音踏入竹林内,夜风拂过,竹枝摇曳,出清脆的声音,偶尔能看见养在里面的山鸡穿行在其中,还有一两声鸣叫声传来,却不显得聒噪,似是在应和。
待离得近些,琴音便清晰了许多,随即便听到了清朗明润的歌声,一同回荡在静谧的竹林中:“……是鼻息化万古煦风吹来,是心跳付鸟鸣泉潺,是朝云初升于冻红颊腮,生死又何哉;若非此身正如寒叶凋败,怎会撞入最暖的怀,若非此生也曾被孤独薄待,怎施梦慷慨……”
琴音清越,歌声释然隐带沉重,却又带着先前的轻快之意,仿佛在讲述一段久远往事,亦或是心声,令听到的人下意识停下步伐,静心倾听,不愿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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