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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云涌（第1页）

风起云涌

晴晨的阳光光漫过窗台，陈凌的手指动了动。

林珀几乎是立刻惊醒的，趴在床边的胳膊麻得发僵，他却顾不上揉，只是屏住呼吸看着那只瘦骨嶙峋的手。指尖在被单上轻轻划了下，像在描摹什麽，然後缓缓擡起来，停在半空中，像是在寻找支撑。

“我在。”林珀连忙伸手迎上去，将那只冰凉的手裹在掌心。

陈凌的眼睛慢慢睁开，眼皮重得像粘了胶水，睫毛上还挂着点未干的泪。他看着林珀，眼神里带着点刚睡醒的迷茫，过了好一会儿，才认出他似的，嘴角牵起个极淡的弧度。

“疼吗？”林珀的声音压得很低，怕惊扰了这脆弱的清醒。

陈凌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指尖却无意识地攥紧了林珀的手，指节泛白得像块冷玉。监护仪的“滴滴”声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每一声都像敲在林珀心上，提醒着他眼前的人正站在悬崖边。

陈凌妈妈端着小米粥进来时，看到这一幕，眼圈又红了。“小凌昨晚睡得还算安稳，”她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声音带着点小心翼翼的雀跃，“医生说要是今天情况稳定，就能撤掉氧气管了。”

林珀的心轻轻松了口气，像被风吹起的蒲公英。他扶着陈凌慢慢坐起来，在他背後垫了个软枕，动作轻柔得像在摆弄一件易碎的瓷器。陈凌的身体虚得厉害，只是坐这一下，额头上就沁出了层薄汗，呼吸也急促起来。

“慢点，别急。”林珀替他擦了擦汗，指尖触到他後颈的皮肤，凉得像块冰。

陈凌妈妈舀了勺小米粥，吹凉了递到陈凌嘴边。他小口小口地喝着，喉结滚动得很慢，每咽一下，眉头就会轻轻皱起，像是在忍着疼。林珀看着他苍白的侧脸，突然想起高中时，陈凌也是这样，把剥好的橘子瓣一点点喂给他，说“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店里……”陈凌喝了小半碗粥，终于有了点力气说话，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小雅一个人……忙得过来吗？”

“我请了年假，”林珀替他擦了擦嘴角，“这阵子我去店里帮忙，保证给你守得好好的，等你出院了验收。”

陈凌的睫毛颤了颤，没说话，只是往林珀身边靠了靠，肩膀轻轻蹭着他的胳膊，像只寻求安慰的猫。林珀能感觉到他身体的轻，像片羽毛，仿佛风一吹就会飘走，心里突然涌起股强烈的恐慌，想把他紧紧攥在手里，再也不松开。

上午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被单上投下暖黄的光斑。林珀搬了把椅子坐在床边，给陈凌讲店里的事——小雅把青提卷做成了爆款，有个老太太每天都来买薄荷慕斯，说像她年轻时吃过的味道，墙角的薄荷盆栽抽出了新叶，嫩得像透明的绿。

陈凌静静地听着，眼睛半睁着，偶尔会应一声，声音轻得像叹息。阳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把右眼尾的那颗痣照得很清晰，像颗快要融化的朱砂。林珀看着他，突然觉得时间变得很慢，慢得能数清阳光里飞舞的尘埃，慢得能把这八年的空白一点点填满。

护士来查房时，取下了陈凌的氧气管。他试着自己呼吸了几下，虽然还有点喘，但比昨天顺畅多了。医生检查完後，笑着说：“恢复得不错，再观察两天，要是没问题就能转到普通病房了。”

陈凌妈妈抹起了眼泪，林珀也松了口气，感觉压在心头的石头轻了些。陈凌看着他们，突然低低地笑了，笑声里带着点虚弱，却像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病房里漾开圈温柔的涟漪。

“我就说……我没事吧。”他看着林珀，眼睛亮得像浸在水里的星。

“是是是，你最厉害了。”林珀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指腹触到稀疏的发茬，心里像被什麽东西轻轻撞了下，又酸又软。

下午的时候，陈凌睡着了。林珀替他掖好被角，悄悄走出病房。走廊里很安静，只有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像层化不开的雾。他走到窗边，掏出手机给小雅发了条短信，让她把店里的薄荷盆栽搬过来，说陈凌想看看。

手机刚收起，就看到陈凌妈妈站在不远处，眼圈红红的。“小珀，”她走过来，往他手里塞了个布包，“这是小凌让我给你的。”

林珀打开布包，里面是本速写本，封面已经磨得发亮，边角卷了起来，像被反复摩挲过。翻开第一页，是片海，两只手牵着贝壳戒指，海浪上写着行小字：等了八年的风，终于吹来了。

他一页页地翻，画里全是他的影子——有他在操场跑步的背影，有他趴在桌上睡觉的侧脸，有他举着橘子糖笑的样子，最後一页是片空白，只在角落写着：林珀，等我好起来，我们一起把它画完。

画稿的夹层里，掉出张泛黄的纸，是张化疗知情同意书，日期是八年前的九月，患者签名处的“陈凌”两个字，笔画抖得像秋风里的叶。林珀捏着那张纸，突然想起高三那年开学，陈凌没来上课，请假条上写着“家庭原因”，原来那时的他，正独自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

眼泪突然掉了下来，砸在画稿上，晕开小小的墨点。林珀蹲在走廊的角落里，肩膀耸动得像株被风吹的芦苇，路过的护士拍了拍他的背，却不知道该说什麽。

原来这八年，陈凌过得这麽难。

原来他说的“家里出事”，是在和死神搏斗。

原来他假装不认识，是怕自己成为他的拖累。

原来那些没说出口的思念，那些藏在画稿里的秘密，那些被小心翼翼守护的约定，全是因为爱。

不知道蹲了多久，林珀慢慢站起来，擦干眼泪，把速写本和那张知情同意书小心地放进布包。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湛蓝的天空，突然觉得心里有了股力量——不管未来有多难，他都要陪着陈凌走下去，像守护那盆薄荷，像守护海边的玻璃瓶，像守护所有没说出口的丶藏在时光里的温柔。

回到病房时，陈凌已经醒了，正睁着眼睛看天花板，手指无意识地在被单上划着。林珀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把布包放在床头柜上。

“醒了？”他笑着说，“刚才护士说，你恢复得特别好，说不定下周就能出院了。”

陈凌转过头，看着他红红的眼眶，睫毛颤了颤：“你哭了？”

“才没有，”林珀别过脸，假装看窗外，“是风迷了眼。”

陈凌低低地笑了，伸手抓住他的手，指尖轻轻挠了挠他的掌心，像高中时两人闹着玩那样。“林珀，”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期待，“等我出院了，我们去海边好不好？”

“好啊，”林珀转过头，看着他亮闪闪的眼睛，用力点头，“去挖我们埋的玻璃瓶，去看日出，去画完你没画完的海。”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把陈凌无名指上的银戒照得发亮。林珀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还会有很多艰难和考验，但只要他们牵着对方的手，就什麽都不怕。

因为有些约定，不管等多久，都值得被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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