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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第1页）

第八章

金秋十月，住在乡野间的人们正在因秋收而忙碌着。而我自九月回到学校也进入了最终阶段，老师和学生们都在为最後的升学考试而努力。一天周末，我们和往常一样在自主复习，下课铃刚打，班主任就迈着小碎步跑进了教室。以往很少有笑容会出现在他的脸上，因此今天他满心欢喜的样子，让人以为他中了头条大奖。但这怎麽可能呢？如果真有这好事，也就没必要还在这里受我们的气。

其实是小两门的成绩出来了。

毫无疑问，我们全班所有人都拿到了A的成绩。也有十几个人拿到了Ａ＋，这意味着可以给他们的高考总分加上一分。虽说这一分看似没有什麽大作用，但用老师的话来说就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但这份幸运并没有落在我头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本来理科就不好，还硬生生地去读了纯理。数学不好，考双语拉分。我这样的异类，放在整个学校也是屈指可数的吧。

关于之前分科的问题，老师也单独和我谈论了很多。他问我为什麽不去选文科，以这样的势头发展下去，完全可以在毕业之後从事社科或教育相关的工作。但我却执着于一定得选理科。老师惊讶于我选择的这条完全不适合自己的道路，但我却态度坚定：“我一定得要当一名医生。”

也许老师被我毫无理由的信念所折服，他没有再劝说什麽，而是说：“那你就按照你自己的目标一直走下去吧。”

时至今日，我仍然不後悔自己当初所做的决定。尽管在求学的路上遇到太多太多的困难，但幸好，我还不算太笨。慢一些没关系，少一些也没关系，唯独停滞不前是万万不可的。况且我还有小梓在旁的帮助，老师对我也还算照顾，祖父和兄长也在给予我物质上的帮助。

我突然觉得，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啊！身边的所有人都在为我不断前进的路上扫除麻烦，而我也一定不能辜负他们的期望。

最後半年，学校留给我们自主安排的时间越来越多，周末不再强制留校，因此住在城里的人大多选择早些回去休息。留在学校的可以继续自习，也可以早些回宿舍。我想着回宿舍也是一个人，与其独自在空无一人的宿舍里发愣，不如待在灯火通明的教室里看会书。小滓在刚自修的时候就表现出不耐烦的样子，我看在眼里并没有多说话，但到第二节晚自修结束，下课铃一响，他就跑到我位置上说：“我们早点回宿舍吧，已经完全看不进任何东西了。”

我合上刚刚写好的笔记，心满意足道：“好，那走吧。”

一路上鸦雀无声，我们结伴而行走在路上的身影任凭冷清的月色肆意地打量着。

到了宿舍楼，小滓习惯性地跟我一起来到了我的宿舍。他走进房间，瘫坐在我的床上，就好像一只泄了全部氢气的热气球。缓了一阵後，冷不丁地冒出这麽一句话。“小叶，你打算好之後学什麽吗？”

“学医。”

听到我没有经过任何思考直接说出来的答案後他大吃一惊。但很快又恢复平静，若有所思地说道：“我终于能理解为什麽你双语这麽好没去学文，跑过来学理了。之前一直不好意思开口问你，我知道你的双语成绩一直很好，相反数学倒并不是特别突出。”

“你这是试考得不错，来看我笑话是吧。”

“绝对没有！我只是很好奇，毕竟我们交情还算不错，我也想了解一下朋友未来的打算。”

朋友

一瞬间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在此之前，还未有人在我面前自诩过自己是我的朋友。我本想着，这辈子只要有兄长一个人就够了，朋友丶夥伴这些关系对我来说无关紧要，但此刻我才恍然大悟，原来我已与往日不同，那晚的月色早就化作无形的长线将我和小滓连接在一起。

小滓看到我茫然的神情，有些担心地问道：“你怎麽突然不说话了？”

我回过神道：“啊！那你呢，你之後想做什麽？”

他像被我问住了话，支支吾吾地回答道：“我...其实还没想好。当初只听到家里人说学理科好找工作，其实要说真的想做什麽，我自己也不清楚，感到很迷茫。”

我一直倚在墙上和他对话，随後把手放在了下巴处，做出了一副在思考的样子。他看到我突然沉默，问道：“怎麽了吗？”

但我突然打趣道：“既然你不知道自己以後想做什麽，那索性就和我一起学医吧。可不能让你那双A＋的成绩白白浪费了。”

我本以为他会果断拒绝我这一时兴起而说出的提议，但他却意外地认真。我从未看到过他那双坚定的双眼。

他思考了片刻後说道：“可以啊，成为一名医生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毕竟我的外婆就是在医院里离世的，那时候我除了哭，其他什麽事情都不能做。如果我能用自己这双手去帮助更多的人，救更多的生命，那外婆也一定会感到欣慰吧。”

我小声叹了口气，而後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那约定好了，之後我们要考同一所医科大学。”

“没问题！”他回答得很干脆，炯炯的双眼里似乎在告诉我就算我领他踏入贼船，也无所畏惧。

之後我们又说了一会闲话，小滓心满意足地离开了这里回到了自己的宿舍。而我却感到有些不安，独自一人地沉浸在朦胧的月色里，思绪早已落到远在千里的兄长那。

我不禁思考，为什麽人要承受孤独的痛苦，为什麽要珍惜来之不易的幸福？明明只要在一起就不会感到孤独，明明在一起就能永远幸福。可是现实总是不留情面，让我忍受着如此的折磨。

成绩出来後一直过了许多天，我才鼓起勇气将这件令我难以啓齿的事情告诉兄长。但兄长听後却很高兴，并且还毫不吝啬地夸赞了我一番。但我却因为自己没有取得更好的成绩而感到内疚。兄长却说：“不，小叶已经做得很好了。一定很难吧，学自己不擅长的东西一定感到很痛苦吧。如果不喜欢的话，那就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

但我却坚决道：“我一定会考上医学院的，兄长放心好了。”

“真的对不起小叶，我没有办法给你提供更多的帮助。我有时候在想我是不是太自私了，总是让你按照我所希望的路走，都没有考虑你的感受。”

“不，不是这样的。兄长才不是自私的人，自私的人是不会关心别人的。正是因为有兄长，有你鼓励我，我才能一直坚持下去，多亏有兄长的陪伴。所以请你不要再自责了。”

我的这番话似乎让兄长倍感意外，他停顿了几秒，随後也同样说出了令我难以置信的话。

“小叶也是，因为有小叶陪着我，我才更珍惜现在来之不易的生活。”

他的声音很坚定，但这份坚定里似乎又有些恐惧，令人难以置信。

突然间我有些茫然，下意识地说了这样一句话：“要是我不在了怎麽办？”

我本以为兄长会数落我一番，但他却依旧平静：“没关系，到时候小叶去哪里，我也跟着一起去。”

我突然哭了起来，忘却了自己还在宿舍门口的公共电话亭，来不及在意身旁走过的人。

此前我从未讲过这些丧气话，也从未想过这样的情景。想必在我还未出生前，兄长他一定过得很幸福吧。有母亲的呵护，爷爷的爱戴。全家人将爱不遗馀力地传递给兄长。但自从我加入这个家庭来，整个美好却烟消云散。爷爷曾说，兄长是被视为不祥的征兆，才被自己父母所抛弃的。但现在想来，我才是那个厄运，是我打破了这份和谐。如果爷爷能多怪罪我一些，兄长能多恨我一些，那麽或许我还能拿起反抗的武器与他们斗争。但充斥在我身边的只有爷爷满心的欢笑和兄长无微不至地照顾。正是因为这样，不管这世道如何改变，我也绝不会萌生出想要逃离他们的念头。

自那夜过後，我就和兄长断了联系，一门心思地准备最後的冲刺。

正值七月的一天正午，夏日的阳光依旧刺眼，那天午後我收到了从外地寄来的快件。一切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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