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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後,有人跑来敲门。
一般Susan来的时候,整个办公室楼层都会封闭,助理不可以随意进出打扰。这个时候助理过来,想必是有非常要紧的事情。
Susan正好给他打完针,走过去问了一声。门边响起轻微的话语声,过了一会儿,她回过头告诉萧问水:“是云秋的电话。”
萧问水怔了怔,问:“什麽事?”
“问你愿不愿意卖萧小狼给他,他借到了钱。”
输液管上的液滴缓缓坠落,平稳安定,好像荒芜的心跳。
他低声笑:“一只狗,想要就给他了。他真以为我是什麽人,吝啬到这个程度吗。”
过了会儿,又说:“本来就是讨他喜欢才养的。我又不喜欢猫猫狗狗。”
Susan这麽把话告诉秘书了。
她其实还不知道这两天发生了什麽事情,只知道董事会权力变革,云秋几天没来,似乎是和萧问水吵了架。但这不难猜出,萧问水是个习惯性顺坡下的人,云秋的家人是个定时炸弹。
她问:“狗?”
“是只萨摩。”萧问水的声音有点疲惫。他仍然擡眼盯着输液管里缓缓落下的液体。
好一会儿後,才说:“我和云秋分开了。”
“他来找我离婚,我给他提了三个条件。养身体,学会赚钱,考星大。”萧问水说。
Susan瞪大眼睛:“你还真觉得他能考上星大?”
又想起什麽似的,说:“不过如果是你安排好的……也不算难吧,你那麽多老师在那里,弄个名额易如反掌。”
但是萧问水没有回答,他只是重复着,“他怎麽能考上呢?他第一次一个人生活,他连炒菜锅都怕,吹风机也怕。这些习惯还没掰正过来。”
Susan说:“迟早会掰正的,不是什麽难事。云秋是个很有勇气的人。”
萧问水继续说:“一个Omega,身体还弱……他要跟B结婚最好,等再过几年,把腺体切除手术做了,这样才不至于因为发情期受制于人。有人想要捏死他,会跟捏死一只小蚂蚁似的,偏偏他自己还不知道。温家也好,云曦也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当年云赣树敌那麽多,我们家放过就算了,其他人呢?云曦自己还早靠着夫家庇护,温家牵扯衆多,更不必要为他大动干戈。”
“娇气,动不动就就哭,谁受得了?一个人活着都是难事,他以後……他以後遇到的人,能个个有这种耐心?他还有一大堆惯出来的毛病。”
萧问水开始有一点喋喋不休的趋势。
他这样子很好笑,面色苍白,带着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孤高和冷漠,可是又是那样神经质的,一刻不停地说着,Susan从没有见过他这麽健谈的时候。
她只是静静地听着。
“他小的时候,饭里沾了汤汤水水不吃,菜和肉混在一起不吃,甜的东西和咸的串味了不吃,他觉得白粥里不应该放糖,放糖了也不吃……现在鸡蛋也肯吃了,但是只吃泡在稠汤里的荷包蛋和蘸料的白水蛋,还是喜欢吃零食,薯片一吃一大包,经常吃饭的时候睡觉,晚上起来还要吃饭。身体就是这麽养差的。”
萧问水皱着眉头,话语仍然是冷静理智的样子,“才过了三个月,我放得太早了,他现在这样搬出去是会出问题的。”
直到这时,Susan才轻轻打断他的话。
“不会,老萧,云秋已经长大了。”
萧问水揉了揉脸,顿了一下,疲惫地说:“——对,对。我知道。”
他不再说话,而Susan也例行给他做身体检查。
疼起来时是真疼,一个大男人在骨痛的折磨下浑身发抖,在药物排异作用下反胃丶干呕到食道裂开渗血,他还是很年轻的年纪,只比云秋大五岁,算起来,和他一个年龄的人约莫刚刚大学毕业,带着学生气扛起家庭的担子,尚且不知道今後要去往哪里。
Susan走後,萧问水躺在休息室睡了半个下午。枕套没有换过,带着浴室里沐浴露的味道,混杂着一点Omega的信息素气息。
这种香味,像是云秋还在他身边。
萧问水至今也不明白的一件事,是云秋有一段时间天天热烈地释放着自己的信息素。他猜测云秋是想要掩盖自己身上的某些气味,但最终这种猜测也不了了之。
云秋的大多数想法他都能看透,但是这个小孩更多的时候是自己都说不清楚的心血来潮,他举止没有章法,所以屡屡给他意外。
只是这一次,萧问水在半梦半醒间,在治疗後虚脱的阵痛间,嗅到了一点松节油的味道。那是油画画室里弥漫的气息,这种气息沾染了他的整个高中时代,是夏日的潮湿丶闷热和颜料的气息混在一起的味道。
这种气息一下子将他拉入了谵妄的梦中。
他梦见自己在高中,开学第一天,他去了画室旁的陈列馆。
“这幅画是你画的吗?”
听见这个声音,他往旁边看。穿着工装外套丶漂亮得像个小王子的Omega正睁大眼睛看他。他背着书包,站在他身边,成为了他的同学。画室走廊上的阳光透在他微软的发间,细碎而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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