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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等裴青寂点开文件,身旁忽然传来一声轻笑。
他抬头,就看见林序南单手划着手机,懒懒地倚在旁边的树上,食指弯曲抵着唇角,唇边挂着一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意。
“师兄,这次又快你一步哦!”林序南晃了晃手中的手机,手机屏幕上清清楚楚地显示着另一封英文邮件sce稿件录用通知——
【acceptanceofyoursuscript】
dearmr.xunanlin,iampleasuretoacceptyourpaperforpublicationinsce.
他故意将手机举高了一点,微微侧着身子,仿佛生怕裴青寂看不清似的,要让那一排排字母像钉子一样钉进他眼里。
裴青寂沉默片刻,将视线收回。
大约一个月前,原主和林序南几乎同一时间收到了审稿意见。
一南一北两个宿舍,两张近乎同时点亮的屏幕,之后便是马不停蹄地奋战——改稿,补实验,写回应信,连抢设备都抢得如临大敌。
表面上井水不犯河水,私底下却处处针锋相对。
实验也好,论文也罢,谁都不愿在对方面前露出一丝退让的迹象。
像两头争夺领地的豹子,一次又一次地试图踩着对方的脊背往上爬。
谁都想站到更高的位置,然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低头。
而裴青寂没那个闲心争高下,但林序南——显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
林序南笑意更深了一点,尾音拖得轻巧,“不过你也别太泄气,这次只是慢了一点点,万一下次你先一步呢?”
字里行间却带着精准控制过的分寸感和挑衅意味,仿佛连“慢了一点点”都掂量得刚刚好,不多,不少。
林序南盯着裴青寂看了半天,也没等来裴青寂气急败坏地回应,他眨了眨眼睛,又补充了一句,“看样子,实验室今天是去不成咯,得回去按要求补交材料呢。”
“好。”裴青寂的表情依旧是淡淡的,但确能听出这两个里带着一丝说不出的雀跃。
“那就改天再向师兄请教xps吧——”
裴青寂:……
他没搭话,只是深吸一口气,把那封邮件从收件箱里标了星,然后关了手机。
林序南在一旁吊儿郎当地笑着,裴青寂却只觉得连太阳都变得晃眼。
夕阳西下,裴青寂才拖着疲惫的精神回到家,连外套都没脱,就一屁股倒在椅子上,用力地揉了揉太阳穴。
沉默片刻,他终于还是妥协似的打开了电脑。
那封邮件仍静静躺在收件箱里,像一颗等待引爆的定时炸弹。
深吸几口气,他才点开了那份文档,刚一跳转页面,眼前就是一整页密密麻麻的可行性分析——各种公式、材料参数、反应曲线,堆叠得像一场没有尽头的数学噩梦。
然而真正让裴青寂愣住的,并不是那些复杂的科研内容,而是项目标题的一行字:《基于纳米材料的古籍修复方法初探》。
他整个人都像是被定格了一样,怔怔盯着那一行字,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古籍修复?
他不敢置信地盯着屏幕,瞳孔微微收缩,他一遍又一遍地确认着那个标题,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一般,或者就变成了记忆中的错觉。
裴青寂的指尖不自觉地扣紧了鼠标,心跳无端漏了一拍,掌心竟已沁出一层薄汗。
这不是……他前世——彻底摆烂之前,被学院叫停、草草收尾的那个项目吗?
那个他曾经孤注一掷,却一败涂地的梦。
那些图纸、资料、热情和执念,早已像没熬完的试剂一样挥发殆尽,明明早就成为时间夹缝中一页泛黄的旧稿,明明他已经说服自己遗忘,怎么会……又以这样的方式重新出现?
脑海中不合时宜地浮现出那一年的场景——那些泛黄残破的线装书页、实验台上小心翼翼铺展的文物纤维,以及他曾为之激动、后来却疲惫逃避的每一段日夜……
那一年,他曾为了这项选题孤注一掷,在各种不被看好的质疑声中咬牙坚持,从选题调研到实验设计,几乎熬穿了无数个夜晚。
可最终,资金断了,资源被抽走,院方以“不具备前瞻性和推广价值”为由,直接叫停。
一切结束得干脆利落,甚至不留任何辩解的余地。
可如今,这份被重新命名、重新编排、重新包装的项目,竟然借尸还魂般出现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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