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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棋局（第1页）

“陛下！”

萧妃轻呼一声，起身行礼，带着笑意娇声道：“您怎么来了？臣妾正想着叫凌儿过来呢，最近他染上风寒在养病，倒是有几日没见到了。正好中午叫小厨房做点滋补的汤品。”

说着就要去牵皇帝的手。

皇帝面对她的温言软语，却一言不发，避开了她的手，沉默的走到一旁坐下。一双眼睛紧紧凝视着萧妃，充满了打量的意味，看得她心中有些没底。

最近后宫也没出什么岔子，陛下这是？

端着茶盏的烟柳小心为两人送上茶水，正要退下，却被皇帝的一句话惊到双腿发软直接跪倒在地。

“爱妃身边美人不少呀。”

萧妃闻言，美艳的脸上笑意险些维持不住，艰难出声：“陛下，是觉得烟柳不错吗？她在我身边侍奉也有些年头了，若是陛下有意……”

“朕之前怎么没看出来，爱妃如此喜欢与人做媒。”皇帝面色越发阴沉，“先是给状元郎介绍美人，现在又管到朕的头上了。”

萧妃闻言果断跪倒在地，终于明白是那日文翰阁后殿的事情被皇帝查出来了，只是近日她也一直在追查，当时到底是谁将两名太监打晕，可一直都没有查到线索。

没想到那名宫女当日的行踪，竟然已经被皇帝查了出来，看来日后她在这后宫中行事更是要万般小心。

只是一刹间，她的心中就闪过万般念头，终究心一狠，哭出声来：“陛下，臣妾确实有罪。凌儿风寒，臣妾不由想到当年贵妃对我母子所做之事，心中一时愤恨难耐，便昏了头，想借宁大人之手对三皇子还报一二，但臣妾终究是没有下手啊！那日三皇子从始至终安然无恙……但臣妾确实有罪，请陛下责罚！”

见她又提起当年之事，皇帝眼中闪过一抹歉疚，无奈地叹了口气：“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这些年你在后宫中的所作所为朕并非全然不知，可纪绡他不过一名稚子，你何苦与他计较陈年旧事？”

但这抹歉疚也很快消散。

“你可知朕为何知晓此事，京中近日暗中有所传闻，朕亲点的状元，，如今的翰林学士宁致远，为人狂妄自大，视尊卑礼法如无物，竟在内宫之中宽衣解带，调笑宫女。还说那宫女不堪受辱，毅然自缢身亡。”

“真是好一出精彩的故事，若不是过于荒谬，朕派人按下风声去查，传出这个风声的人还没查到，后宫竟然真的找到了那名‘自缢身亡’的宫女，你觉得顾太师听到这些会怎么想，爱妃？”

萧妃只感觉一颗心直直往下坠，这不是之前她谋划的后手吗？可宫外的人手已经收回来了，为何还会传出这些传言？

更何况当初她是准备让那名宫女对宁致远痴缠不放，再由自己出手代其解决这件事，好博得顾太师一脉的好感。

如今传言已出，可她却全然不知，甚至背后之人还根据她那日后的处理手段修改了谣言内容。

当下她的处境竟与想象之中截然相反。

到底是谁！到底是什么人在暗中搅乱局势？

见萧妃木然语塞忘了回话，皇帝十分失望：“你心中对往年之事颇有怨言，朕能理解，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将朝堂牵扯进去！”

“传朕口谕，萧妃身体不适精力不济，即日起，由赵昭仪协理宫务。”

说罢，皇帝起身，背对着萧妃留下一句：“你好好想想吧。”

便离开了昭宁宫，只留下满地跪倒的宫人和怅然若失的萧妃。

……

皇子所西侧，问心苑院。

三皇子最近爱上了“问心”二字，就给自己的小院起名问心院。此刻院内的鸟雀叽喳鸣叫，草木清幽，透亮的阳光映射在地面，投下窗棂的花纹阴影。

棋盘之上，白子如龙，气势汹汹。可裴青拈着黑子落在棋盘一点，便吞掉一大片白子的气，棋局形势也瞬间逆转，白子步步溃退，被他一一提起。

他再度拈起一子，眼底带着些许纵容：“殿下，可还要继续？”

纪绡气鼓鼓的嗯了一声，坚持着把这局棋下完，便嚷嚷着再也不要和裴青下棋。

“哈哈哈，不是殿下要求臣摆正态度与您对弈吗？怎么现在又嫌弃臣了？”

纪绡捧着茶杯咕嘟咕嘟喝水，这一局棋下得他口干舌燥，活像说了半晌话一般，闻言便沮丧道：“反正我是下不过你。”

自从那日宫池旁的对话后，两人之间隐隐的隔阂渐渐消除了不少，相处起来也比往日更加自然亲近。私下里，两人将君臣之礼扔到了不知哪边。

见纪绡这般失落，裴青便指着令整局棋转换攻守之势的那一子正色说：“殿下落子，尚且只是看到了三步之内，可若是与人对弈，需要想到十步之远。形势大好之时，要警惕对方暗藏手段步步引导，局面溃退之际，也要分散对方精力，为自己留有几分余地。”

“不过殿下此时能有这般棋艺已经很不错了，更何况殿下面对败势能坚持下完整局棋，更是难得的坚韧沉着，和臣当年很是相似啊。”

纪绡本来正认真听着裴青教授对弈的技巧，却冷不丁听到他最后一句话，只觉得自己又被戏弄了一番。

感觉他的裴哥哥初见时无比沉稳可靠，熟悉后竟是个自恋的性格，年幼的心中颇有几分幻灭的滋味。

“想来此时，陛下已经听说了京中的传闻，萧妃娘娘这年怕是过不舒坦了。”裴青随口道。

他认为即便这一世有他护着，也不能将纪绡养成个什么都不知晓的纯良性子，因此这件事他有所保留的和纪绡细细分析过一遍，只是没有告诉对方他的情报来源是什么，如何得知萧妃要做这场局。

但纪绡也没追问。

“那日宫女在你袖口做了玄机，只等宁致远到后殿更衣，便会出现所谓的宫女与其纠缠不清，即使宁致远为人坦荡不将此事记在你头上，可宫外谣言一出，陛下也必然为了安抚顾太师一脉，将那宫女处理掉来遮掩实情。至于殿下，自然也要受罚。”

他没细说受罚的内容，可记忆中跪久了稍一动作便针扎般疼痛的膝盖，冬日里短缺的炭火，当着满朝文武被斥责的一句“行事乖张，不尊师重道”，以及那块甜黏软烂，从袖口跌落糊了学士一身的板栗糕。

前世自那日起，他便再也没吃过板栗糕，也不再于学堂之中展露才学，而是如同明珠蒙尘，黯淡了下去。

学识上的机敏，终究还是碍了一些人的眼。

但看着此刻两人面前桌上摆着的糕点，裴青满足地笑了笑。

萧妃想象中能败坏纪绡在皇帝和读书人之中的声名、借机出力向顾太师一脉示好、让纪绡膈应最爱的糕点，这所谓一石三鸟的计策，样样反着来一遍，不知道现在她是何感想。

不备间，唇齿上传来一抹甜软，裴青一愣。原来是纪绡这小子以为他想吃糕点，直接喂来了一块，不愿辜负对方心意，他只能压抑着心理上的不适吃了下去。

其实，也挺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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