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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久（第2页）

“好。谢谢。”我欣喜地眼泪流出。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方一非躺在病床上昏迷，测量生命体征的设备是不是也这样有规律的声音。

“戴生，你觉得，如果我还留在咖市，方叔叔是不是不会翻车？！”

听筒里静地可怕，不一会，听到他已是极力压抑的叹息声。

“是吧···他们肯定也这麽想。”

“你不要自责。跟你无关。是摩托车司机开得太快，交警定全责。”

我牵动嘴角，“不要告诉他，我问过你。”

“······他压力很大。但是我认为你们对未来的规划是一致的。”

“不，是他一意孤行。”我冷笑一声，挂断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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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雯每周都跟我联系一次。多是述说班级情况。谁又因为家庭学习成绩落下，谁又因为早恋被叫家长，谁又因为逃避劳动，害班上卫生流动红旗没了。

新学期换了几任老师，有的怀孕转岗，有的专心考编辞掉工作，有的调去别的学校。

学生学习兴致低迷许多。最近一次全市中考模拟，全班综合成绩从稳居第三落到第八名。新班主任压不住青春期躁动不安的学生。

顾雯试探着问我，能不能开一次动员大会。至少让同学们知道老师关心他们，对他们的中考非常重视。

我考虑再三，说这事要尊重新班主任，需要和她商量。

我问过新班主任，她求之不得。欢欣之际，连道，陈老师，你可真是及时雨。他们太调皮了。我又没什麽经验，好几次都是隔壁班的老教师镇住他们。

我说，你真是辛苦了。对他们，首要竖立威严，而不是与他们交朋友。让他们有机可···让他们觉得跟你平等，尾巴会翘到天上去。

她哭丧着脸，太难了。陈老师。我有时觉得我是误入猫群的老鼠。

我笑着安慰她，真诚地说，有什麽问题随时联系。我能帮忙都尽力。

她感动地连连点头。

新老师虽然一开始和班上学生说了我与他们视频的时间，要他们保持安静。但当我的脸投影在白屏上的时候，他们还是叫得震天动地，拍桌拍得手掌赤红。

不管我说什麽，做什麽，他们放开了嗓子，叫唤地停不下来。我只能暂停视频。打出：如果不安静，老师只能下线了。

不知道这样的方式是否奏效。新老师十分钟後重新连接视频，安静的学生一下子沸腾起来。有些女生看到我，忍不住哭了。男孩子们也是一脸难过，眼眶发红。

我和他们互相对望两三分钟，我艰难开口：孩儿们，好久不见。

我并没有慷慨陈词，也没有欲盖弥彰，更没有打出感情牌。

我没有陪伴你们走到中考，这是我最大的遗憾。但是两年半来和你们相处的点点滴滴，都储存在我的脑海里。

我能想到你们平时学习挥洒努力的汗水，在中考场上，尽情地验收成果，收获最美好的青春时光。

可是你们现在是在干嘛。为自己蒙羞，为青春涂上灰暗色彩，为青春为明天徒增悔恨的泪水吗？

我不愿意看到你们找借口，因为我而松懈学习，忘记尊师重道的礼仪。这样子的你们，是耻辱，也是为我添加不光彩的记录。

我会羞于承认你们是我的学生，惭愧对你们曾经用心的付出，成为你们堕落的垫脚石和借口。

以後如果在街上见到你们，我会视而不见。如果你们继续这样，最好祈求老天爷一点缘分也不要撒下。免得双方都觉得羞愧。

我知道你们的实力，更知道你们的潜力。我相信，你们每一个人，都能够自豪地对未来的自己说，我无愧于青春，我在学习上有更充足的进步馀地。

到了该说再见的时刻，我很动情地念出了伟人的诗词：····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携来百侣曾游，忆往昔峥嵘岁月稠。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

他们加入吟诵的队伍，越来越大声，越来越为诗词注入动人激昂的感情。

我用手拭去眼泪，关上电脑，伏在桌上，闭了眼睛平复心情。

看到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一张张熟悉表情，每个学生上课认真时的模样，走神时的小动作小表情，偷吃零食的畏缩，偷看课外书······熟稔在心。

每一个学生的性格特点，成绩起伏原因，家庭情况，兴趣爱好，在学业上还有多少潜力可挖掘，在班集体扮演什麽样的角色，能起着什麽样的作用······我作为一个统筹者，心中有数，遥遥在背後指挥。每一个学生自以为是的秘辛，我都心中了然。

熟悉的讲台，黑板角落有一个磕着的角，是老师和学生做化学实验烧着的漆黑的空洞。对着讲台的那扇窗户总是关不紧，酷暑寒冬，那边的学生和老师受寒受热。

有学生机灵一动，用餐巾纸堵住缝隙再用502胶水粘结住。嗨，别说，效果还不错。

我以为我会在讲台上一直讲到退休。送走一届又一届的学生，学生带着请帖，带着孩子，带着孙孩们来看望我······没成想，第一届学生大多还是未成年，今年才参加高考！

我沉浸在自怜自艾中不可自拔时，依稀听到开门声。我汗毛竖起，登时扭头看门的方向。

我瞧了来人半天，脸紧绷着，不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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