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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渡（第2页）

不是一辆，是三辆，车身皆蒙厚布，车夫戴笠披斗篷，衣色灰黑，看不清眉目。三车行得极慢，马匹行动也颇不自然，似是拖得极重。

车队未走驿站大路，却取了偏僻荒野之径。

“运的是货。”十三低声，“可走这条路，是为避人耳目。”

覃淮没说话，忽地取出腰间短匕，割下一小段腰缠麻布，将柄裹得紧密。他动作极轻，唤道：“十三，绕後林。若见车停，查里头。”

“是。”

“我与沅沅在前探查。不可正面交锋，打草惊蛇不如暂避。”

“是。”

兰沅卿望着那远去的车影，眉心已深蹙。她轻声问道：“你觉得，车里是什麽？”

覃淮看着那背影一寸寸远去，低声道：“若我没看错……那车身上有李家的仓印。”

“你是说——”

“有人在苏州私下调动李家旧仓物资，且是悄无声息。”

“阿公不知？”她声音低下去。

“若知，他不会容他们走这条路。”

兰沅卿垂下眼睫，袖中手指微紧。

三人继续伏于林中，一路尾随。渐渐地，那车队转入一处极偏的山口小道，最後停在一道断墙後，似是一处废弃旧栈。

林中极静。

突然，风向微变，一丝极淡的香气拂来，甜腻而混杂着湿木味。

兰沅卿鼻尖微动，忽而面色一变。

“是熏香。”她低声，“是富贵人家用来掩盖尸气的熏香。”

覃淮眉头拢得更紧。他垂眸望了眼身侧的兰沅卿，语气低而缓：“你识得这香？”

兰沅卿轻轻点头，嗓音极低：“是蜀地官商特订的‘玉髓留香’，以麝丶苏木丶桂脂为主，需以银炭暗火恒熏。香气温柔缠绕，掩血腥尤效……唯贵族府第或特用场所方有配制。”

她顿了顿，又道：“李家在蜀中也有一处老商号，这种香——本不外售。”

覃淮眸色微变，眸中浮起极浅的一丝杀意。

“能拿到这香的，不是寻常富户。”他说，“且多半与李家内庄有牵扯。”

兰沅卿默了片刻，轻轻问：“我们要不要过去？”

少年望着她那一双澄澈眸子，沉默半息，终是轻轻摇了摇头。

“你在此等我。”

他说着，语气极轻，手却落在她肩上，神色不容辩驳：“沅沅，你机敏，能辨商路，可我担心的是——此地若真藏尸，不是你该靠近的地方。”

她还想说什麽，唇角微动，终是噤声，只轻轻颔首。

覃淮这才回身，唤来十三：“你护好姑娘，我过去看看。”

十三立时应下，一语不发地立于兰沅卿身侧，眼神沉稳如山。

覃淮猫身隐入林间，不多时便借着断墙後半覆的月影摸近栈尾。他身形极轻，未发半点声响，步步贴草前行，直至那三辆车停处，才伏于枯树後头，凝神细听。

不远处，有细碎的言语低声交谈。

“……今夜的量够了？”

“够什麽？主子说了，後头还有两批……这才哪到哪。”

“那这些……当真是死的？”

“你蠢啊，这一箱箱麻袋你真以为是粮？上头抹了石灰，封得这麽紧，是怕泄气。你等回去自己偷偷开个角看看……”

那人低低骂了句，又道：“也怪不得咱们运得这麽急，听说是要在官路还没彻查前，全数掩埋——到时候李家一查，咱就只当从来没来过。”

话音未落，风忽又转向，带来一股更浓的湿腥气。

覃淮蹙起眉头，指间缓缓收紧。

他屏息不动，藏身枯枝後，眸光冷如霜锋。前方几人言语虽轻，却一字一句落入他耳中，无一漏过。

“……这批人是想借李家旧仓之名，掩着镇北军之尸，毁去一段旧账。”他在心底冷声念道，“再巧借货单僞证，转而栽赃给侯府——这手法，做得极细。”

他屏了片刻气，悄然退入阴影，绕到另一侧高坡上方，从斜坡望去，正好能看清整处废栈。

三辆车皆已卸货，麻袋堆叠如小山，有人正在旁边堆出一个浅坑，大半麻袋正在朝里倾倒。风中血腥与石灰气交杂，令人作呕。

他目光定定地落在坑边一人腰间佩饰上——一枚旧年徽章，半藏半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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