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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境
屋内一时寂然,唯炉中香烟袅袅。
兰沅卿面色微白,站在香案前,垂眸看着掌中那盏药盏,盏沿泛着些许药渍,苦味未散。
她将盏轻轻搁回案上,缓缓起身,素衣曳地,鬓边那朵白樟花微微摇曳。她站得笔直,面上未有过多情绪,惟有眼底微光一寸寸黯淡下去。
“我知外祖之意。”她缓缓开口,声音轻得几不可闻,“他是盼我安好。”
“兰府终究是我本家,血缘不假。只是……”她声音略顿,眼睫垂下,那一瞬神色极轻极微,“当年种种,如今再提,心中总不免泛起寒意。”
“我一时未能释怀,若仓促回去,怕也是无益。”
“况且……”她略微偏首,望了覃淮一眼,又转回赵其二人,“我身子还未好,也尚需在此调养。守孝亦未满,此事,容我缓议。”
她语气极稳,字句柔和,既未应下回府之言,又未斩断归途之路,话虽轻,却带着一分不容逼迫的韧意。
赵其与文旭对视一眼,皆低声应是。
“属下明白。”赵其低头拱手,“属下等在此随侍,听姑娘差遣。”
兰沅卿颔首,未再多言,只转身回到榻前,轻轻坐下,目光落在那炉中香火上,沉沉不语。
覃淮缓步走至榻前,未曾多言,只取起案上馀下半盏药汤,复又坐至兰沅卿身侧。
他手中端着药盏,轻轻伸臂托住她肩头,动作极稳,生怕惊扰了她胸中未尽的哀思。
“再饮一口吧,”他低声道,语气温和,“大夫说你气血未复,须得按时服药。”
兰沅卿并未答话,只是略略偏了头,眉宇间浮着一层淡淡的疲色,唇角因久病而褪了血色,整个人静得像一幅旧画,连气息都极轻极浅。
覃淮一手扶着她的背,另一手执匙,轻轻将药送至她唇边。她眉心微蹙,却未避开,顺着他手势饮下几口。
药汤入喉,苦涩未褪。
他复又舀了一匙,动作缓慢,小心翼翼,仿佛怕她稍有不适便会再次崩溃。
榻边香烟袅袅,帘外风过,白纱微曳。
“别怕。”他低声开口,语气极轻,近乎呢喃,“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兰沅卿闻言,原本微垂的眼睫轻轻一颤。
她缓缓擡眸看他一眼,眸光幽深,未及回话,却在那一瞬似有所动。可那一瞬过去,她终究没有出声。
……真的吗?
那幕後之人已经如此明目张胆地对外祖父动手了……
镇北侯府……
真的能独善其身吗?
-
兰沅卿这场病,竟拖了一月尚未痊愈。
起初不过寒热反复,几日後便觉倦怠乏力,夜不能寐。又因气血亏虚,舌苔积白,咳而无痰,连连呕逆。府中大夫更诊断为虚劳夹湿,病势缠绵,不得轻治。
她原就身子单薄,经此一折,更是瘦了一圈。原本鹅蛋脸略带婴稚气,此时颊边骨相清峭,唇色惨淡,连语声也轻得仿若落雪。
覃淮却自始至终,未曾离侧。
这一个多月来,昼夜相守。
他日日亲自熬药丶试温,连最细微之处也不假旁人。屋中仆婢皆知——姑娘病体之安危,便是覃公子之命脉。
兰沅卿心中自是明白。
可正因如此,她三番两次劝他:“你回漠北罢,外祖父之死……我心中总觉与朝局未脱干系。你若留在我身边,倘若镇北侯府有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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