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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恋的开始
三月里的风还带着未褪尽的料峭,刮在脸上有轻微的刺感。柏朝被哥哥柏盛拎着胳膊肘,几乎是半拖半拽地塞进车後座。柏盛动作粗鲁,关车门“砰”一声响,震得玻璃都在颤。
“坐好。”他没好气,自己也挤进来,占了大半位置,把柏朝挤得贴靠在窗边。他身上有淡淡的烟味,混着点机车机油的气息,不好闻,但柏朝习惯了。
开车的叙博城从後视镜看她,笑得眼弯起来:“小朝,又长高了点?就是太瘦,风一吹就跑。”语气熟稔亲昵,像在说自家妹妹。
柏盛从鼻子里哼出一声,长腿肆意伸着,鞋尖几乎碰到前座椅背。“瘦?瘦点好,省得某些不长眼的惦记。”他话里的刺明目张胆,扎向副驾驶那个一直沉默看着窗外的身影。
叙春阳没回头,连肩线都没动一下,仿佛没听见。只留给後视镜一个冷硬的下颌轮廓。
柏朝手指抠着身下的坐垫,指甲刮过粗糙的织物纹路。车里空间逼仄,他哥的气息,叙博城车载香水的甜腻,还有前排若有似无飘来的一丝干净皂角味——来自叙春阳——混杂在一起,让她呼吸困难。
饭桌上更是煎熬。柏盛胳膊一伸,搭在柏朝椅背上,圈地盘似的,隔开了她和叙家的方向。他自己翘着二郎腿,筷子在盘子里挑拣,专挑贵的肉往柏朝碗里堆,堆成一座小山。
“吃。”他命令,眼神却剜着对面的叙春阳,“别整天想些没用的,外面没几个好东西,尤其那些看起来人模狗样的,肚子里坏水多着呢。”
叙博城打圆场,笑着给柏盛倒酒:“盛哥,喝你的吧,吓唬小朝干嘛。”转手就给柏朝夹了只最大的虾,“来,小朝,别理你哥,他更年期。”
柏朝埋着头,筷子数着米粒。她能感觉到对面投来的视线,很轻,落在她发顶,又很快移开,像被烫到。她不敢擡头验证。
蛋糕推上来,插上蜡烛。灯光暗下,只有烛火跳跃,映着每个人的脸。叙博城起哄让寿星许愿。叙春阳闭上眼,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阴影。很安静的三秒。
然後他睁开眼,吹熄蜡烛。
灯光骤亮。
叙博城带头鼓掌,柏盛敷衍地拍了两下,发出嘲弄的嗤声。服务员开始分蛋糕。最大的一块,带着巧克力牌和唯一完整的水果,被叙博城理所当然地放到柏朝面前。
“小朝最小,吃大的。”
柏盛没反对,只哼了哼。
叙春阳的那块很小,奶油都没多少。他拿着小叉子,一点点刮着蛋糕胚,没看任何人。
柏朝盯着自己面前那座巨大的丶甜腻的“殊荣”,胃里一阵发紧。她忽然站起身,声音有点僵:“我……我去下洗手间。”
几乎逃也似的离开包厢。
走廊尽头的窗户开着,冷风灌进来,她深吸了几口,才压下发闷的胸口。一转身,却差点撞上一个人。
是叙春阳。他不知什麽时候也出来了,就站在她身後几步远的地方,靠着冰冷的瓷砖墙,手里捏着那个银色的打火机,盖子一开一合,发出单调的“咔哒”声。
两人隔着几步的距离。空气凝住。
他看着她,眼神很深,像结冰的湖面,底下压着汹涌的暗流。嘴唇抿得很紧。
柏朝心脏狂跳,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她想问他出来干什麽,是不是跟着她出来的,但喉咙像被堵住。
最终,他什麽也没说。只是将那打火机猛地攥进掌心,“咔哒”声戛然而止。他站直身体,从她身边走了过去,肩臂擦过她的校服外套,带起一阵微小的风,和那股干净的皂角味。
他走向男厕的方向,没有回头。
柏朝僵在原地,手背上被他校服布料擦过的地方微微发烫。她慢慢擡起手,看着那片虚无的触感。
谁先开口,谁就输了。
柏朝慢慢走回包厢门口,手刚搭上门把,就听见里面她哥拔高的丶不耐烦的嗓音:“……叙春阳那小子死哪儿去了?切个蛋糕他人就没影?博城,不是我说,你弟这阴阳怪气的性子到底像谁?”
她推门的手,顿在了半空。
蛋糕的甜腻还糊在嗓子眼,包厢里酒气和柏盛不耐烦的烟味混在一起,闷得人头晕。叙春阳放下几乎没动的蛋糕叉,塑料叉子磕在骨瓷盘沿,发出轻微一声脆响。
他站起身,椅腿刮过地面。
“哥,”他声音不高,没什麽起伏,像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朋友那边约了第二场,我先过去。”
叙博城正被柏盛缠着灌酒,闻言摆摆手,口齿有点黏糊:“去吧去吧,玩你的去,别喝太多啊。”
柏盛撩起眼皮,嗤笑一声,没说话,但那眼神里的讥诮明晃晃的:装什麽装。
叙春阳没接任何目光,拎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转身就往外走。动作干脆,没有半点留恋。
柏朝盯着碗里那座被她戳得稀烂的奶油小山,耳根听着他脚步声远去,消失在走廊。喉咙里那点甜骤然变得酸涩发苦。朋友?哪个朋友?电玩城那个女生会不会也在?
她猛地放下筷子,陶瓷撞在一起“当啷”一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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