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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水相逢1（第2页）

"不用。"燕离打断她，轻轻握住婴儿肉乎乎的小手，"王奶奶说，三年前有个小宇也这样，後来被领养了。"她擡头时阳光正好落在脸上，"说不定......她的爸爸妈妈也在找她呢。"

风掀起襁褓的一角，露出里面露出的银锁片，上面模糊刻着"长命百岁"四个字。远处舞台剧的音响又响起来，孩子们奶声奶气地唱："魔镜魔镜，谁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公主？"

"那我们先叫她小糖豆好不好？"朵朵踮着脚，用胖乎乎的手指戳了戳婴儿肉嘟嘟的小脸蛋，"因为她刚才喝奶粉的时候，嘴角沾了一圈白白的，就像沾了糖霜！"

"小糖豆？"元棠棠忍俊不禁，伸手轻轻刮了下婴儿挺翘的小鼻子，"好可爱的名字！不过......"她歪着头，认真地看着燕离，"就算我们暂时照顾她，也得先搞清楚她的具体情况吧？这张便签上的字迹这麽潦草，会不会有什麽隐情？"

燕离接过那张被她一直攥在手心的便签，纸张边缘已经被她无意识地揉搓得起了毛边。便签背面似乎还沾着几点不易察觉的奶渍，在夕阳的馀晖下泛着淡淡的黄色。"昨天凌晨三点多，我好像听见楼下有动静。"她突然开口，声音比先前低了些，"当时以为是野猫，没太在意......"

"凌晨三点？"王奶奶端着一碗切得细细的水果块走过来，放在石桌上，"小离，你睡得浅，是不是听见敲门声了？"

燕离摇摇头，目光落在小糖豆那纤细得几乎透明的手腕上，那里的疤痕在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她睡得很不安稳，翻来覆去的，我给她换了三次尿布。"她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小糖豆的手背，小家夥立刻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又很快放松开来，小手软软地勾住了她的一根手指。"王奶奶，你说......她以前是不是也被这样抱着哄过？"

王奶奶浑浊的眼睛里泛起一层水光，她伸手轻轻抚摸着小糖豆柔顺的胎发，叹了口气："唉，这孩子的头发真好，又黑又亮。三年前那个小宇啊，也是这样的胎发，每次给他洗澡，都滑溜溜的，像一团黑缎子。"

"小宇？"元棠棠惊讶地挑了挑眉，"就是那个後来被上海医生领养的小宇？"

王奶奶点点头，目光投向远处爬满了青翠藤蔓的围墙，声音有些飘忽："他亲生父母走得早，是被好心的邻居一路辗转送到我们孤儿院的。那孩子命苦，心脏一直不好，後来上海来了一位心外科的专家，正好来做公益手术，一眼就相中了他，说一定要把他治好带走。"她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释然的微笑，"走的那天，小宇抱着我硬塞给我一颗水果糖，还说：'奶奶，等我长大了，赚了钱，就回来看您，给您买好多好多糖！'可惜啊......"

"可惜什麽？"燕离的心微微一紧。

王奶奶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只是默默地舀起一勺苹果泥，小心地喂到小糖豆嘴边。小家夥似乎很喜欢苹果的甜味，吧嗒着小嘴，吃得津津有味，嘴角又沾上了一小块果泥，像只偷吃了蜜糖的小花猫。

"不过，小宇是幸运的。"一直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热闹的朵朵突然开口，声音脆脆的，"张医生说，现在医学很发达，小糖豆的心脏病肯定能治好的！"

"是啊！"元棠棠也凑过来，拿出手机翻出几条搜索到的信息，"你看，我刚才查了，先天性心脏病现在有好几种微创手术，伤口小，恢复也快。等小糖豆再长大一点点，我们就带她去最好的医院！"她兴奋地握住燕离的手，眼睛亮晶晶的，"燕宝，我们一起攒钱！你的工资，我的兼职，还有平时省下来的奶茶钱，一定够的！"

燕离望着元棠棠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又低头看了看怀里正抓着她手指啃咬的小糖豆——小家夥的口水顺着她的指缝流下来，痒痒的，却又带着一丝微弱的暖意。一阵风吹过，掀起了她额前的刘海，也吹动了小糖豆襁褓的一角，那枚刻着"长命百岁"的银锁片在夕阳下闪过一抹柔和的光芒。

"小糖豆？"她试探着，用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柔语气，轻声呼唤。

小家夥似乎听懂了，停止了啃咬的动作，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专注地望着她，然後，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没有牙齿的丶口水汪汪的笑容。

远处，舞台剧的演出似乎接近了尾声，孩子们用稚嫩的童声合唱着改编的歌词："魔镜魔镜，快快告诉我，谁是这个世界上最勇敢的骑士大人？"

元棠棠的手机适时地响了起来，是张医生打来的视频电话。燕离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把手机摄像头对准了小糖豆。屏幕那头，戴着金边眼镜的张医生看到小糖豆的脸时，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哎呀！这小宝贝我好像有点印象！上个月初，有个年轻的妈妈抱着她在我们医院门口徘徊了好久，说是家里条件实在困难，实在负担不起後续的手术费用，想找一家能长期资助的爱心机构......後来不知道怎麽就走了，我们四处打听也没消息......"

"她妈妈？"燕离的心跳漏了一拍，手不自觉地收紧了些。

"对，看照片应该是孩子的母亲。"张医生快速滑动着平板电脑，调出档案照片，"你看，是不是长得很像？"屏幕上出现一张年轻女子的照片，齐肩的短发，眉眼间和小糖豆有着五六分的相似，只是那双眼睛里，写满了燕离从未在孩子眼中见过的疲惫与无助。

"阿姨说，小糖豆的名字是她取的。"张医生继续说道，"她说，希望女儿以後能像糖豆一样，即使生活偶尔有点苦涩，也能品尝到甜味，能快快乐乐地长大。"

视频那头突然传来一阵压抑的抽泣声，张医生连忙解释："抱歉，是孩子的妈妈，她一直在门外等着，听到小糖豆的声音，就......"他叹了口气，"其实，她们母女俩一直住在医院附近的那个天桥底下，我前几天还看见那位妈妈在捡废品，说是要攒钱给孩子买奶粉......"

燕离下意识地看向小糖豆，小家夥正抓着她的小拇指，咿咿呀呀地试图模仿她刚才发出的"糖豆"二字，口水滴落在她的手背上，凉凉的。元棠棠不知何时悄悄红了眼眶，用力地吸了吸鼻子，然後从包里掏出一盒纸巾，抽了两张递给燕离。

"我......"燕离感到喉咙有些哽咽，她低头看着怀里的小糖豆，小家夥忽然对着她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那笑容像一道微弱却温暖的光，瞬间驱散了她心中所有的犹豫和不安。她深吸一口气，对着手机屏幕，用尽可能平静却坚定的语气说："张医生，麻烦您，请让她......让孩子的妈妈，来孤儿院一趟吧。"

挂断电话，後院里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过槐树叶发出的沙沙声响。元棠棠突然轻轻地抱了抱燕离的肩膀，声音有些沙哑："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这麽做的。"

"王奶奶，"燕离转过头，看向一直默默陪伴着她们的王奶奶，脸上露出了一个释然的微笑，"能麻烦您，再去厨房煮一碗热粥吗？我想......请那位妈妈进来喝口热乎的。"

王奶奶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欣慰的泪光，她重重地点了点头，转身向厨房走去，脚步虽然有些蹒跚，却异常轻快。

小糖豆似乎感受到了气氛的变化，好奇地歪着小脑袋，用她那双乌黑发亮的大眼睛望着燕离。燕离也低下头，微笑着看着她，轻声说："小糖豆，妈妈要来了哦。"

仿佛听懂了这句话一般，小糖豆突然伸出小手，准确地抓住了燕离颈间挂着的一枚小巧的猫形吊坠，然後，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一声清晰的："妈......妈？"

声音稚嫩，带着一丝不确定的奶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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