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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是同往年一样的。”莺时这才回了神,立时淡笑着应道“不过,莫论帜冰多少,又哪里会短了殿下的用度?”
凌室乃是帜冰之所,年年严冬凿冰储于其中,到了盛夏取来消暑。一座凌室供应着整个宫城,需耗甚大,年年供不应求……但,皇後殿下自然日日都有冰镇的酢浆和鲜果作饮馔。
自四年前入宫起,宫中最好最稀罕的东西,除了供奉长乐宫的太皇太後,其馀皆是送来了这儿的。
宫闱内外,朝野上下,谁人不晓天子独宠椒房,圣眷无双?
“唔,这样啊。”少女闻言,却是默了片时,神色若有所思。
正微微愣神间,便听得熟悉的脚步声自外间渐渐清晰地传来,而後,一角银白色袍裾便映入了眼帘,年轻的天子高冠玉剑,明逸隽朗,正阔步走了进来。
“拜见陛下。”莺时赶忙施礼,霍成君却是有些惊喜地看向了陡然出现的天子,眸子里带着难掩的雀跃——近几日陛下政事繁冗,她也难得见他一回。
“冰镇的酢浆解暑确是合宜,”年轻的天子神色温和,走到了她身畔,姿态随意在流黄簟上揽衣落坐,而後看着文贝曲几上那只盛着冰镇橘酢的白玉盌,温声劝她道“但柑橘性凉,饮得多了恐伤脾胃,日後若用,记得添些蜜糖调和才妥当。”
“是我自已贪这橘酢的酸甜滋味,添了蜜糖味道便嫌甜腻了呀。”颜色明艳的少女,面上一派纯然的笑意,语声甜脆,玲玲盈耳。
“你呀,都这般大了,却还是一副馋狸儿模样。”天子的语声透着微微的无奈,却是温和而宠溺。既而,他眸光落向了一旁侍奉的莺时,清了声叮嘱“皇後的饮食需多留心,若不加蜂蜜,这橘酢一日至多只能用一盏,可记下了?”
“诺。”莺时领旨,应道。
天子转回了目光,看着眼前懵懂得仍带了几分稚气的少女,关切似的温声询道“今岁暑气太盛,焦热得很,成君可要搬到清凉殿去住着?”
清凉殿以画石为床,紫琉璃帐,又以玉晶为盘,贮冰于室中,玉晶与冰同洁,所以中夏含霜,乃是未央宫的消暑佳处。
“不必了,年年都去,也没甚麽新鲜了呢。”霍成君却未像往年那般兴高采烈地应下,而是微微垂睫,拒了天子的好意。
其实,她自小在家中,每至夏日便是自窟室取冰消暑的,鲜果酢浆之类皆是冰镇,并不觉得有什麽稀罕。但前些日子,宫人们提到,在民间的话,夏日里一石冰可售得天价,抵得上好几户小康人家的家资。
宫中虽有专作帜冰之用的凌室,但用度也并不大充裕。像她在清凉殿那般,取冰消暑,真是奢侈得太过了。
“也倒是,近处无景致,”天子似有微微的讶异,而後却只是温颜一笑,妥帖地问道“即如此,那不若去昆明池边的宜曲宫住上些日子,这个时节,昆明池正合波上泛舟,凌水采莲,既享了凉风爽致,又自在惬意。”
“好啊!”霍成君闻言连连点头,神色间有些雀跃。
昆明池在长安西南,乃是孝武皇帝于元狩三年开凿的,周回四十里,广三百三十二顷。池水东西两畔立了两座石像,分别为牵牛丶织女,以池象天河。池中起了楼阁宫室,更有许多戈船丶楼船游于其上,都建有戈矛。甚至有可载万人的豫章大船,四角垂了幡旄葆麾,气象非凡……算得长安一处难得的繁华胜境了。
除却水军演兵与游湖览胜,这池中亦种莲养鱼,所出的莲藕肥白少渣,鱼亦鲜美,年年除却诸陵祭祀外,还供给长安的许多厨楼。
三年前,霍成君便随天子去昆明池上泛过舟,不过那日才是暮春,虽莲叶田田,碧翠接天,但没能摘菱角采莲蓬她终是有些抱憾的。
“陛下也一同去避暑麽?”霍成君仰起一张小脸儿,有些期待地问。
上一回时,他们便是住在昆明池西的宜曲宫,仔细他说起来,“宜曲”并非这宫殿的本名,全因陛下他晓畅音律.在这宫中度了许多曲子,所以赐了这新名儿。
忆起那一段日子,泛一叶木兰舟,在接天映日的翠绿莲田间轻巧游弋,采了碧箬笠似的莲叶作伞遮阳。她向池边的采菱女子学了曲子,倚弦而歌,他横了玉笛,奏曲相和的日子……可真是怀念呢。
“近日里政务繁冗,朕怕是脱不开身。”天子温和而耐心地解释,又安抚她道“不过,朕会遣可靠的宫人陪着人,再带些俳优伶人,想必也十分热闹有趣的。”
“嗯。”虽然有些失望,但霍成君仍是十分乖巧地点了点头“政事虽繁,但陛下也要劳逸相间,多保重些才是。”
自亲政以来,陛下他的政务便繁冗了许多,宣室殿中灯火时常竟夜不息,她却又帮不上什麽,惟有懂事地不去打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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