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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学（第1页）

上学

许愿已经请了很久的假了，今天是他回去的日子，许诺帮他收拾东西。

许愿的行李箱摊开在卧室的地板上，像一张等待填满的嘴。许诺蹲在旁边，正一件件地帮他折叠衣服，动作有条不紊，甚至比许愿自己收拾得还要整齐利落。他的指尖抚平衬衫上最後一丝褶皱，然後将它妥帖地放入箱中，挨着那件许愿很喜欢的软绒毛衣。

房间里只有衣料摩擦的细微声响和两人清浅的呼吸。

许愿靠在门框上，看着哥哥专注的侧影。许诺微微低着头，额前碎发落下几缕，遮住了部分神情，只能看到他紧抿的唇线和流畅的下颌线。他收拾得很仔细，连许愿随手塞进去的充电线都拿出来重新绕好，用一个小收纳袋装起来。

这种过分的细致和沉默，让离别的氛围一点点沉淀下来，变得具体而微重。

“其实……我自己来就行。”许愿忍不住开口，声音在过分的安静里显得有些突兀。

许诺手上的动作没停，拿起一叠袜子，一双双配对卷好，声音平静无波：“你哪次收拾行李不是丢三落四？”

“……”

行李箱的空间逐渐被填满，分别的时刻也在逼近。

最後，许诺拿起那件许愿晚上睡觉习惯抱着的旧T恤——洗得软绵绵，领口都有些松了——他动作顿了一下，没有像其他衣服那样平整折叠，而是稍微团了团，塞进了行李箱侧面的一个空档里，像是藏起一个不起眼却至关重要的零件。

拉上拉链的声音在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刺耳。

许诺站起身，拎了拎行李箱的重量，确认万向轮没问题，然後才转向许愿：“检查一下，还有没有什麽落下的？”

他的语气听起来和平时没什麽两样，但许愿还是捕捉到了一丝极淡的丶被刻意压制着的什麽。或许是窗外过于明亮的阳光，让他觉得许诺此刻的眼神比平时更深一些。

许愿环视了一下这个他住了挺长一段时间的房间，这里已经处处留下了他的痕迹，书架上的游戏卡带，床头柜上没喝完的半瓶水，空气里仿佛都还残留着他的气息。

“好像……没了。”他摇摇头。

“嗯。”许诺点点头，拎起行李箱，“走吧，送你去机场。”

去机场的路上一反常态地沉默。许诺专注地开着车，手指偶尔在方向盘上轻敲一下。许愿靠在副驾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第一次觉得这个城市有点让人留恋。

抵达机场，停好车。许诺一手拉着行李箱，另一只手依旧习惯性地虚扶着许愿的胳膊，即使许愿的伤口早已愈合。人潮熙攘的出发大厅里，广播声丶脚步声丶交谈声汇成一片嘈杂的背景音。

办完登机手续，拿到登机牌，终于到了安检口前。再往前，就是许诺不能陪同的区域了。

人流在这里汇聚又分开，充斥着各种离别的场景。

许诺把登机牌和身份证递给许愿，又仔细帮他理了理衣领，动作自然得像做过无数次：“到了那边，自己注意按时吃饭，别贪凉。有什麽事，立刻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哥。”许愿接过证件，指尖碰到哥哥温热的手掌，心里那点不舍骤然放大。

“嗯。”许诺看着他，似乎还想说什麽，但最终只是擡手，用力揉了一下他的头发，“进去吧，看着时间，别误机。”

许愿点点头，拖着行李箱，一步三回头地往安检队伍走。排到队尾时，他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许诺还站在原地，高大挺拔的身影在匆匆人流中格外显眼，像一座沉默的礁石。他就那样望着他，目光沉静而专注，仿佛周围的一切都成了模糊的背景。

见许愿回头，他微微擡了下下巴，示意他快进去。

许愿忽然放下行李箱，转身快步跑了回来，在许诺略带惊讶的目光中，用力抱了他一下，很短促，却很紧。

“哥，我走了。”他的声音闷在哥哥的肩膀处，快速说完，不等回应，立刻松开，扭头就扎进了安检队伍里。

许诺站在原地，怀里那瞬间充盈又骤然落空的感觉让他怔了一秒。他看着许愿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消失在安检通道後面，良久，才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嘴角，那笑意很浅，却温柔。

他擡起手，下意识地摩挲了一下左手无名指上那枚冰凉的铂金戒指。然後才转身，迈步汇入人流，高大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大厅出口的光亮里。

而已经通过安检的许愿，在候机厅坐下後，才悄悄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屏幕上有一条刚刚弹出的新消息。

许诺：[戒指我很喜欢，我会一直带着的。]

许愿勾了勾唇角，那天不说，偏要今天说。

.

飞机引擎的轰鸣声隔着舷窗变得模糊，城市缩成下方棋盘格般的微缩模型，最终被厚重的云层彻底吞没。许愿靠在窗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冰凉的边缘，屏幕上还停留在哥哥那条简短却分量十足的消息上。

每一个字他都反复看了好几遍，仿佛能从中咀嚼出哥哥敲下这些字时的神情。是和他一样的不舍吗？还是依旧那副平静无波的样子？那句“一直戴着”像一小簇火苗，熨帖着他因离别而有些空落落的心口。

几个小时的飞行变得格外漫长。他睡不着，电影也看不进去，大部分时间都在对着窗外发呆，或者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脑子里反复回放着离开前哥哥站在安检口外的身影，那个短暂的丶用力的拥抱，还有手指上清晰的戒指触感。

原来想念一个人的时候，时间真的会被人为拉长，每一分每一秒都清晰可辨。

终于，飞机开始下降，轮子触地的震动将他从纷乱的思绪中拉回。几乎是迫不及待的，飞机刚在廊桥停稳，他就开机了。

和他哥报了个平安。

接下来的几天，许愿的生活回归正轨，像之前一样。他脑子聪明，学什麽都快，误下的课程几天就补回来了。

唯一不一样的，只不过是有时候没人等他放学而已……

有时视频通话，通常是因为许诺觉得文字说不清楚，或者需要亲眼确认他的状态。

有一天，许愿拿出了放在行李箱里面许诺的那件衣服，他闻了闻，给许诺打过了视频。

许诺应该是没开灯在看手机：“怎麽了？”

许愿单手拿着手机，呼吸急促。

许诺一瞬就明白了他在干什麽：“宝宝，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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