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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备用电池时看见的。”周叙的耳尖在应急灯下泛着红,“比你那枚没锈的好看。”
陈昭捏着船徽,突然想起上周在周叙值班室看到的旧船徽——生了锈,背面却刻着个歪歪扭扭的“叙”字。他刚要开口,就被周叙推着往宿舍走:“快去睡,天亮还要拍日出?”
关门前,陈昭看见周叙转身往医务室走,右腿在走廊的阴影里打了个趔趄。他摸出藏在口袋里的药膏,是下午特意去队医那儿要的活血化瘀款,此刻被体温焐得温热。
第二天食堂,陈昭端着餐盘往角落走时,听见三管轮在吹牛:“昨晚周副在轮机舱拆齿轮箱,蹲了俩小时没起来!要不是我进去递扳手,他能在那儿待到天亮!”
周叙的脸沉得像下雨,却在看见陈昭时松了点儿。陈昭把餐盘往他面前一放,从兜里掏出个油纸包:“祁安给的红糖馒头,你昨天不是没吃早饭?”
周叙捏着馒头的手顿了顿,指尖触到油纸下一块儿硬东西——是管药膏。他擡头时,陈昭正低头喝粥,耳尖红得像被甲板的晒伤,勺柄上还沾着点没擦干净的镜头灰。
陈昭本想说句谢谢,但看周叙低着头也就没有说话。低头扒拉了两口饭。
“你的相机,”周叙突然开口,“下午借我用用。”
陈昭差点把粥喷出来:“你要拍什麽?备件编号?”
“拍锚链。”周叙掰了半块馒头塞进嘴里,“三管轮拍的模糊,船长让重拍。”他的目光落在陈昭脸上的创可贴,“防水的?”
“嗯,你给的那个。”陈昭的声音有点飘,想起来昨天周叙摁他的场景,心里不由得有些发怵,“下午拍的时候,我教你调焦距。”
午後的甲板晒得发烫。陈昭蹲在锚机旁教周叙调参数,手指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两人像触电似的缩回手。
周叙的手比陈昭的大点儿,掌心的茧子蹭过他的指腹,带着一丝粗糙感,却比任何镜头都让人在意。
“这样?”周叙举着相机,镜头对着晃动的锚链,画面歪歪扭扭。陈昭凑过去帮他扶镜头,胸口几乎贴着对方的後背,能听见周叙急促的心跳,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
“慢点,跟你扛备件似的急什麽。”陈昭的呼吸扫过周叙的颈窝,突然看见他耳後有颗小痣,藏在被汗浸湿的发丝里。
周叙突然转身,陈昭的额头错不及防撞在他的锁骨上,闻到股淡淡的薄荷沐浴露味——是祁安给的那款,又闻到了这股味道,闻起来还挺舒服。这是陈昭此时此刻的想法,其次就是和周叙有关的。
“拍丶拍好了吗?”陈昭的声音发颤,看见周叙的喉结滚了滚,手里的相机正对着自己。屏幕上的画面晃得厉害,却把他发红的耳尖拍得清清楚楚。
“嗯。”周叙的声音有点哑,突然把相机往陈昭手里塞,“还是你来吧,我手笨。”他转身去检查锚链,脚步踏得实,在甲板上发出“哒哒”声。
陈昭举着相机,对着他的背影按下快门。镜头里的周叙正弯腰检查链节,後腰的旧伤让他的动作带着点僵硬,却在摸到最锈的那节时,下意识放轻了力道。
收工前,陈昭把相机里的照片导进周叙的U盘。屏幕上跳出下午拍的画面:周叙举着相机的侧脸,睫毛在阳光下投出细影,嘴角还沾着点没擦干净的馒头屑。
陈昭没删,反而建了个新文件夹,命名时敲了两个字:【同行】。
周叙的手指在键盘上顿了顿,突然开口:“晚上值夜班?”
“嗯,主任要拍‘夜航设备’专题。”陈昭把U盘递给他,指尖擦过对方的掌心,“你呢?”
“跟你一组。”周叙的声音很轻,却在空旷的值班室里撞出回音,“船长说你总往危险的舱段钻,得有人看着。”
傍晚的风裹着咸腥味扑进走廊。陈昭看着周叙抱着备件箱往储藏室走,突然觉得这船好像成了座孤岛,而他们是彼此唯一的灯塔——他的镜头对准周叙的背影,周叙的目光护着他的脚步,不用说话,就懂对方藏在硬邦邦语气里的柔情:
路过医务室时,陈昭看见周叙正让队医换药。绷带解开的瞬间,他瞥见道新伤叠在旧疤上,像条没愈合的河。
陈昭没进去,只是把刚洗好的工装搭在门口——是周叙的,下午在锚机旁蹭的油污被他用洗衣粉搓了三遍,袖口留着淡淡的薄荷香。
夜里巡舱时,周叙的手电筒总往陈昭这边偏。经过狭窄的通道,陈昭的相机包蹭到管道,周叙伸手挡了下,手背被撞得发红。“小心点。”他的声音在黑暗里发沉,“这管道上周刚漏过蒸汽。”
陈昭摸出兜里的船徽,借着微光看见背面刻着的小字——歪歪扭扭的“昭”,和周叙那枚“叙”字像出自同一人之手。他突然停下脚步,听见周叙的呼吸乱了半拍,右腿在身後微微屈膝。
“周叙,”陈昭的声音被风揉得发哑,“你的腰……”
“走了。”周叙转身就走,手电筒的光柱在甲板上晃出个不规则的圈,像在掩饰什麽。陈昭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下午拍的照片——这人总把硬的一面露在外面。就好像刺猬,将柔留在里头。
回到值班室,陈昭把新拍的照片存进电脑。屏幕上周叙的侧脸在手电光下亮着,膝盖处的阴影里,是一道疤痕。
陈昭没修图,连那道没擦干净的机油印都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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