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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7

陈昭站在早餐店门口，雾气凝结在他的睫毛上，形成一层一层薄霜。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电话那头，周叙的声音透过嘈杂的背景音传来，冷淡又克制：“有事？”这句话直接把陈昭所有想说的都怼回了肚子里。

陈昭的呼吸凝滞了一瞬。他隔着玻璃窗看见周叙坐在角落，面前摆着一碗几乎没动过的豆浆，右手手腕上的纱布明晃晃露在外面，以前他都是穿长袖，今天走得急，衣服都没换，还是那件短袖。清晨的天还带着丝微凉，陈昭打了个寒颤。

“我们谈谈。”陈昭推开门，冷风卷着雾气灌进来，吹散了店里暖烘烘的豆香味。早餐店没什麽人，只有周叙一位顾客，大概是因为来得早，早餐店也才刚开门。

周叙擡头，眼底的血丝在苍白脸色衬托下愈发明显，他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莫名的有些破碎。他盯着陈昭领口露出的红痕，看了两眼就收回视线，他喉结动了动，说出口的话就像冰锥一样尖锐：“谈什麽？谈你怎麽和谢邢过夜？”还带着凉气，陈昭仿佛感受到了。

这话像一记耳光甩在脸上。陈昭攥紧拳头，指甲陷进掌心的旧伤，也不知道是什麽时候弄得，现在结了痂。他深吸一口气，拉开椅子坐下：“是我言语过激了，而且……我想，无论是在船上，还是同居，你对我就没有别的感觉吗？”他眼神注视着周叙。

周叙的指尖在豆浆碗边沿划了一圈，乳白色液体荡出细微的波纹。他沉默片刻，擡头，这种眼神难以捉摸，可能他自己也不清楚，他对陈昭有没有别的感觉。“没有……那我们是以什麽关系来谈？朋友？我说过……况且，你昨晚去干什麽，你自己应该比我清楚。”

话说出口，等来的是两个人的沉默。

店里的挂钟“咔嗒”响了一声，指针转了又转，却怎样也无法逆转时间。陈昭的手一松，眉头紧锁，似乎在思考，刚才听见周叙这麽说，他的胸口像塞了一团浸透海水的棉絮，又沉又闷，一直往下沉。

“好，我承认。”陈昭索性破罐子破摔，“我们上床了，但那是——”他的话还没说完。

玻璃杯砸在桌上的闷响打断了他。周叙站起身，脸上有愤怒，有无奈，他拧眉，聚成一小座峰峦，工装裤膝盖处还沾着刚才因为失神拿豆浆滴在身上的几滴豆浆。他站起身，然後付钱。他掏钱的动作很重，纸币拍在桌上时还惊飞了窗外几只麻雀。

“祝你玩得开心。”周叙最後加重“玩的开心”四个字，拎起航海包转身就走，再也没去看陈昭的眼神，包带上挂着的铜质船徽撞在门框上，发出清脆的“叮”声，那是陈昭在北极送他的。他心就像被重锤了一下疼，似乎也很难接受陈昭这样坦然的说出“我和他上床了。”，如果偏要说的话，那他现在就跟发现了丈夫出轨一样难过，可明明他们什麽都不是。

陈昭追出去时，周叙已经跨上那辆旧摩托车。发动机轰鸣的瞬间，他抓住周叙的手腕，也许是动作有点儿重，导致他纱布下的伤口又渗出一点儿血丝。

“松手。”周叙的声音比极地的冰还冷，眼神冷冷扫过他一眼，随後扭过头，似乎是可以规避陈昭的眼神。

“你他妈听我说完！”陈昭吼得嗓子发疼，“我和谢邢是做了，但是我的重点不是这个，因为我——”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摩托车发动机在两人之间轰鸣，声音大到盖过了他之後的声音。

周叙的手在油门把手上收紧，指节发白。他头盔下的眼睛里带着圈乌黑，像暴风雨前的海面，表面毫无波澜。"松手。"他又重复了一遍，声音比刚才更冷。本来他是不想开摩托的，但是车停靠的地方比较远，他自己又想借此透口气，没想到这还让陈昭抓住了机会。

陈昭突然感到一阵无力，可能是意识到什麽，他松开手，脸色略微苍白，他看着周叙手腕上纱布渗出的一点血，喉咙发紧，眉头紧锁："你要去哪？"

"出海。"周叙拉下面罩，声音闷在头盔里，"不管你事。"他眼皮都没擡一下，更别提看见陈昭这幅落魄的样子了。语气生硬，就像刀子一样狠狠扎在陈昭心上。

陈昭一怔。他张了张嘴，想问他出海的船只是什麽，但周叙已经拧动油门，摩托车猛地窜了出去，只留下一地尾气和陈昭站在原地的身影。显得像个滑稽的小丑，孤独又落寞。

转眼，周叙就到了港口。车停靠好後，交代完一些事项便上了船。海风裹挟着咸腥味扑面而来，一种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周叙站在"远洋号"甲板上，机械地检查着救生设备。手腕上的伤口隐隐作痛，他下意识用另一只手按住纱布，眼前却浮现出陈昭今早发红的眼眶。

"周叙啊，"船长的声音从驾驶舱传来，"气象台说下午可能有短时暴风，还按原计划出港吗？"

周叙擡头看了看天。晴空万里，海面平静得像块蓝玻璃。"按计划。"他回答，"不算很远，来得及回港。"

他需要出海。需要离开那个充满陈昭气息的公寓，需要咸涩的海风灌进肺里，冲淡那些不该有的念头。昨晚听到电话里谢邢声音的瞬间，他差点捏碎手机，有时候他觉得那种愤怒来得莫名其妙，又强烈得让他自己都害怕。

"缆绳收妥！"水手的喊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周叙只能让自己忙碌起来才能勉强忘掉与陈昭有关的一切。

发动机轰鸣起来，周叙站在船尾，看着码头渐渐远去。恍惚间，他好像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岸边奔跑，但一眨眼又消失了。大概是幻觉，他想。陈昭现在应该和谢邢在一起，又怎麽会来这里？

周叙好想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关心一个人，就连身心都被另一个人牵引着，想就连对前女友都没有这样，他沉默片刻，想起来陈昭那句“别的情感”这种情感并非短暂的，反倒是长时间，周叙都有这种“感觉”，如糖如蜡，有时候甜，有时候涩。

周叙想到这儿，心里发紧，直到如今冷静下来，回想刚刚，陈昭淹没在轰鸣声里的半句话，他始终听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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