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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秦逸兴的新工作
林烬从阁楼搬完最後一箱书,拍了拍长衫上落的灰,走到柜台前斟酌着开口:“老先生,有件事想同您商量...”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账本边缘,“我有个发小,就是……”
杜老先生正在给紫砂壶续水,闻言擡起眼皮:“可是想荐他来店里?”热水在白雾中划出一道弧线,“常工是不能再添了,不过...”
“临时搬书也行!”林烬急忙道,“他力气大,阁楼那些西洋大辞典...”
“傻孩子。”老先生笑着摇头,“你那朋友是干惯力气活的,在书店反倒屈才。”他忽然从柜台下抽出张名片,“霞飞路口平安车行,老板是我旧识。拉黄包车虽辛苦,但比码头强些。”
林烬接过烫金名片,指尖微微发抖。
名片上还沾着茶渍,想来是老先生特意翻找出来的。他正要说些感激的话,却听见张冠清在书架後冷笑:“才来第二天就忙着拖家带口了?”
“张哥~”林烬故意拖长音调,学着林时撒娇时的腔调,“您就当可怜可怜我那两个饿得皮包骨的弟弟妹妹...”
“好了好了!”杜老先生笑骂着用账本拍桌子,“小张去把《申报》订户名录理出来!小林去熨烫今日到的新书封套!”老人转身时却悄悄往林烬手里又塞了张纸条,“这是沧浪阁饭庄管事的联络帖,你那朋友若不愿拉车...”
午後的阳光透过彩窗,在烫金书脊上投下斑斓的光斑。林烬熨烫着新到的《良友》画报,忽然听见门外熟悉的吆喝声。透过玻璃,他看见秦逸兴正扛着麻袋从对面粮行出来,汗水将粗布褂子洇出深色的痕迹。
“看什麽看!”张冠清突然出现在身後,手里捧着刚煮好的龙井,"要送茶就快去!"他把茶盘往林烬手里一塞,金丝眼镜後的眼睛却瞟向门外,“...顺便告诉你那朋友,平安车行申时末刻收工最早。”
林烬端着茶盘的手微微一颤。碧绿的茶汤在景德镇瓷盏里荡漾,映出他忽然模糊的视线。
林烬快步走向门口朝门外挥了挥手,秦逸兴立刻小跑过来,粗布褂子被汗水浸透了大半。林烬将茶杯递给他,顺势把两张纸条塞进他掌心:“老先生给介绍的活计,忙完这个你去看看。”
秦逸兴低头一看,烫金名片和洒金笺在黝黑的手心里格外醒目。这个码头扛惯了麻袋的山东汉子突然手足无措起来,竟朝着书店方向深深鞠了一躬:“多谢老先生!多谢...呃...”他卡壳地望向张冠清。
张冠清正假装整理书架,闻言耳根通红,头也不回地摆摆手:“要谢就谢那个多管闲事的!”话音未落,一本《词综》从架上滑落,砸得他龇牙咧嘴。
叮铃——门上的铜铃突然响起。
一位穿阴丹士林布旗袍的女学生挎着书包进来,林烬立刻转身迎上去:“欢迎光临明德书店。”藏青长衫在转身时划出利落的弧度,袖口露出半截白皙的手腕。
秦逸兴在门外看得目瞪口呆,直到沫沫拽他衣角才回神。“哥!”小姑娘指着对面电线杆上的招贴,“看!平安车行在招工!”
林烬已经领着客人走向西洋文学区,馀光瞥见秦逸兴三步一回头地往街口跑去。
下午三时许,书店的铜铃突然清脆地响了两声。一位身着淡紫色蕾丝洋装的年轻女子款款而入,裙摆随着步伐荡出优雅的弧度。她头戴一顶缀着薄纱的小礼帽,珍珠耳坠在颈边微微晃动,羊皮手套纤尘不染。
“下午好,泰勒小姐。”杜老先生连忙迎上前,“您预订的《呼啸山庄》已经到了。”
那位千金小姐的目光却落在正在整理书架的林烬身上。她微微睁大了眼睛——这个身着藏青长衫的年轻夥计,举手投足间透着几分与寻常店员不同的气质。
“这位是......?”她操着略带口音的中文问道。
老先生笑吟吟地介绍:“这是我们新来的夥计小林,在西洋文学上很有些造诣。”
林烬不卑不亢地行了个礼,转身从柜台取出一本精装书。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烫金书脊:“泰勒小姐,这是您要的勃朗特作品。考虑到您喜欢装帧,我们特意留了这本初版复刻。”
阳光透过彩窗,在他新剪的短发上镀了一层金边。泰勒小姐接过书时,羊皮手套与他的指尖一触即分。
“你的英文......”她惊讶地挑眉,“很地道。”
张冠清在柜台後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林烬微笑着退後半步:“在教会学校学过一些。您要的《小妇人》下周到货,需要预留吗?”
老先生在一旁拈须微笑,看着这个新来的夥计三言两语又促成了一份订单。当铜铃再次响起送走客人时,张冠清酸溜溜地嘟囔:“马屁精。”
林烬假装没听见,低头整理着书架。窗外的梧桐树下,秦逸兴正满头大汗地跟车行老板比划着什麽。更远处,林时和沫沫的小脑袋在报摊後若隐若现。
夕阳西沉时,林烬换下长衫,仔细地挂在书店後间的衣架上。老先生悄悄往他手里塞了个油纸包:“给孩子们带的杏仁饼,别让小张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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