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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雨青则故作正经地翻阅着柜台上的书目,眼睛却不住地往林烬身上瞟:“林先生今日这身...很精神啊。”她意有所指地摸了摸林烬的袖口,“这料子,像是程家常用的苏州缎。”
林烬装傻充愣地拨着算盘:“宣小姐好眼力,这是新到的《欧洲文学史》,要给您包起来吗?”
左南箫噗嗤一笑,胳膊肘捅了捅宣雨青:“你看,我就说他现在学精了。”她凑近柜台,眨巴着眼睛,“林先生,听说昨儿个程教授家的厨子做了玫瑰酥?”
“啊?”林烬一脸茫然地擡头,“左小姐怎麽知道我们书店新进了《玫瑰栽培手册》?”
两个姑娘对视一眼,宣雨青突然从手袋里取出个小纸包:“真巧,我们刚在沧浪阁也买了玫瑰酥。”她慢条斯理地拆开油纸,“就是不知道,和程公馆的比哪个更甜些?”
林烬看着那油纸上熟悉的沧浪阁印记,突然想起今早程添锦给他打包的点心。他强忍着笑意,一本正经地说:“两位小姐若是喜欢甜食,後街王记的桂花糕更胜一筹。”
左南箫夸张地叹了口气,转头对宣雨青说:“完了,咱们林先生现在跟着程教授,连打太极都学会了。”
宣雨青忽然从书架上抽出一本《牡丹亭》,意味深长地念道:“'似这般花花草草由人恋...'”她擡眼看向林烬,“林先生觉得,这'生者可以死'後面一句是什麽来着?”
林烬面不改色地接过书,随手翻到另一页:“宣小姐记错了,这句後面是'死者可以生'。”他故意顿了顿,“不过我觉得'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更有意思。”
两个姑娘顿时眼睛一亮,左南箫刚要乘胜追击,林烬却突然指着门外:“哎呀,那不是程教授的车吗?”
就在她们转头张望的瞬间,林烬迅速从柜台下摸出两本早就准备好的书:“两位小姐,这是程教授特意嘱咐留给你们的新书。”
他笑眯眯地递过去,“左小姐的是《妇女时报》最新合集,宣小姐的是您一直想要的英文原版《呼啸山庄》。”
这一招果然奏效。
宣雨青捧着书爱不释手,左南箫也暂时忘了八卦,两人凑在一起翻看起来。林烬趁机溜到书架後面,捂着嘴偷乐——逗这些大小姐玩,可比应付张冠清那个老油条有趣多了。
阳光西斜,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林烬摸了摸怀里的字条,听着外间姑娘们渐行渐远的说笑声,忽然觉得这时光,甜得就像程添锦今早塞给他的那块玫瑰酥。
申时的钟声刚刚敲响,明德书店的门扉便被轻轻推开。程添锦一袭靛青色长衫立在门口,金丝眼镜後的目光温润如常,手里还捧着几本新装订的线装书。
“杜老先生。”他微微颔首,声音不疾不徐,“前日说的《昭明文选》找到了,特意给您送来。”
林烬正在柜台後整理账本,闻言擡起头,故作镇定地打招呼:“程教授来了。”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谈论今日天气。
张冠清靠在书架旁,眼镜片後的目光像探照灯似的在两人之间扫射。他夸张地清了清嗓子:“咳咳,程教授今日气色不错啊~”尾音拖得老长。
程添锦面不改色,将书递给杜老先生:“张先生也是,今日这身很精神。”
林烬强忍着笑意,一本正经地从柜台後走出来:“程教授要喝什麽茶?龙井还是...”
“不必麻烦。”程添锦客气地摆手,“我稍後还有课。”说着从公文包里取出个纸包,“这是上次借的《词综》,已经批注好了。”
两人一来一往,客气得仿佛初相识的君子之交。张冠清在一旁看得眼角直抽,忍不住又"咳咳"两声。
杜老头捧着紫砂壶,悠悠地啜了口茶:“年轻人啊...”目光在装模作样的两人身上转了转,“这戏演得比天蟾舞台还精彩。”
林烬耳根微热,假装没听见,低头翻看程添锦还回来的书。书页间忽然滑落一张字条,他迅速用袖子掩住,只见上面写着:
「酉时三刻老地方今日有玫瑰酥新方」
字迹工整,右下角画着朵歪歪扭扭的小花,跟早上那张如出一辙。
“林先生?”程添锦突然唤他,声音正经得不能再正经,“关于《词综》第七卷的校勘...”
“啊?哦!”林烬慌忙把字条塞进袖口,“程教授说的是'绿肥红瘦'那处异文吧?”
张冠清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拽过身旁的鸡毛掸子使劲拍打书架,灰尘扬得老高:“哎哟喂!这书架怎麽突然这麽多灰!”他边拍边斜眼瞅着两人,“啧啧,某些人啊,表面装得跟什麽似的...”
程添锦推了推眼镜,突然从袖中取出个小纸包:“张先生,沧浪阁新出的薄荷糖,听说对嗓子好。”
张冠清一时语塞,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林烬趁机溜到书架後,捂着嘴笑得肩膀直抖——这酸秀才,连堵人嘴都这麽文绉绉的。
夕阳西斜,将书店里三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程添锦告辞时,指尖在柜台上轻轻叩了三下,林烬低着头记账,却在无人处悄悄翘起了嘴角。
张冠清望着程添锦远去的背影,又看看假装专心算账的林烬,终于翻了个巨大的白眼:“装吧!你就装吧!”他一把抢过林烬手中的毛笔,“这账本都写串行了!”
杜老头在角落里悠悠地添了句:“年轻人啊...这戏文里的'假凤虚凰',哪有真的假得了的?”
门外,程添锦的背影渐渐融进暮色里,唯有衣袂翻飞处,隐约可见月白色的内衬一闪而过——正是今早他亲手为林烬穿上的那件同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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